卜头。此时听得讽刺,已是黑脸中青筋暴出,难忍此辱。
他思量再三,倘若往日在街上受辱,插科打诨耍耍赖皮也就过了,可如今拜入山门,再这般行径,怕是叫人看轻的。故而心一横,咬牙道,“去就去,我还怕你不成,鼠精似的。”
瘦猴最忌讳人骂他瘦猴,如今这鼠精,比瘦猴更是难听百倍,一听顿时五官挤做一堆,急不可耐推搡出去,急不可耐狠狠教训这萝卜头。
憋了数天,鹅毛般的大雪终于落了下来,浓重的阴云在夜色中依然泛出压抑的铅灰色。
结果晏诗站在檐下,靠着回廊望雪发呆,不期然听见几声零星惨叫,和身体碰撞的闷响。好奇心起,绕过楼脚一看,原是几个青年互相斗殴,稀稀拉拉围观了三五人。从服饰上泾渭分明的成了两边。
“往左,唉,慢了。”
“不错,哎呀,可惜……”
“别追,看吧……”
晏诗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轻声点评,心想要是手里有捧瓜子就好了。身体又懒懒的不愿动。眼睛倒是寸步不离那些少年。
结果越看越不对劲,当中有些人怎么越看越熟悉,只听得他们叫名字,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不就是这次下山的新手弟子吗?
怎么打成这样也没人拦阻。晏诗下一秒便明白了他们的心思。可看不惯终归是看不惯。
何况如今已是打得鼻青脸肿,地上还现了星点血迹。双方不见结束的迹象,反倒越来越彼此针对。
“咳!”晏诗清清嗓子,向前走去。
无人理会。
穷苦人家的孩子们抱团起来,对这些个富家子弟仇恨明晃晃写在脸上。贾安见对方发狠,手心也有些出汗,几次摸了刀柄,终于一狠心,抽了出来。
“来啊,有本事你今天就捅死我!”萝卜头鼻青脸肿的站在他对面,飞鹏握紧拳头在他旁边。
“这是你说的!”
贾安举手向前砍去。
他到底没认真习武,真要杀人手不必扬得如此高,只有江湖卖艺的才极尽所能将动作放大。
映雪寒光刺得晏诗眼睛一眯,红唇轻吐,“别动。”
声音像雪一样轻,羽毛般拂过耳际。
可贾安的手就挥不下去了。
他突然泛起浓浓的恐慌,好似被什么东西盯上,然后他听见了那两个字——“别动。”
霍倚秋挑的弟子岂是草包,他想也没想便屈服了。听话的头也没转。
瘦猴闻声转头,“你谁……晏师姐……好。”
“晏师姐!”飞鹏叫了起来。
一时招呼声不绝,晏诗点点头,从僵硬的贾安手中取下刀看了看,“好刀”。
“放下吧。”
“哎!谢谢晏师姐。”贾安收回了手,方才那一下背后已然湿透。
“谁允许你动刀的。”晏诗一下没一下的弹着刀身,显得颇为享受。
“……”贾安这拨人哑了火。
“晏师姐,他们欺负人!”穷苦孩子们见有她在场,急忙告状。
晏诗还没说话,便听得个声音柔柔婉婉的传了过来,“哟,师妹这是替我教训新弟子呀,”
一袭红裙看时迟,却几步来到近前。贾安等人脸上大喜,“霍师姐。”
“师姐见外了,门规写着,不论是谁,都要遵守。”
霍倚秋目光看也不看飞鹏他们一眼,只扫过贾安等人脸上,“犯了什么门规被你们晏师姐抓住了?”
贾安不敢说话,眼珠直瞥向晏诗手里的短刀。
霍倚秋转眼望去,伸手拿过,也赞一句,“好刀,”便插回贾安刀鞘。
“犯了什么门规来着?”霍倚秋明知故问。贾安面色一喜,低头不语。
晏诗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师姐,这些人,将来都是凤鸣楼的中流砥柱,有种朝外人撒野,没得对自己下手,算什么本事。”
“自己人都打不过,还遑论什么外人。”
“没想到师姐竟然比师父还厉害,竟是我楼中第一人。”
“你胡说什么!”
“不然师姐连师父都打不过,还遑论什么外人?”
“师父怎么能算……”
“师父不是自己人吗?”
“你……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副样子,胡搅蛮缠!”霍倚秋怒瞪这些新晋弟子一眼,“还不快回去!”
晏诗也道,“有伤的看伤,不行请郎中,上山就带伤,难看。”
众人应是,讪讪鱼贯而走。
酒席散后,晏诗拦住了柳叶刀付账的手,指名了贾安损坏的那些他自己赔,霍倚秋翻了个白眼,“付吧,你晏师姐出身贫寒,难免节俭些。”
富家弟子看晏诗的目光,便不小心带了几分鄙夷。
晏诗毫不在意,“既然你说了自己陪,那师父的钱,能省就省些。”
霍倚秋面色尴尬,看了眼柳叶刀,急忙催促贾安付了钱。一行人打马回山。
私下里,贾安同邱敏问道,“为什么我们凤鸣楼还收这些杀人犯、乞丐做弟子,说出去实在有损各位师兄师姐们的颜面。”
霍倚秋在前方听到,冷笑回道,“还不是因为有人想做圣人呗,不惜把师父师门和同门的脸往下踩。”
这声音说大不大,就是刚刚好能传到晏诗这队人耳朵里。
按往常晏诗早刺回去了,可今日她却好似没听到一般,任由前面那队人的污言秽语往耳朵里钻。
最后柳叶刀都看不下去了,阻住了他们的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