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高速,一条乡村支路在茂林间或隐或现伸展在赵妈的方向盘前。车窗外的枫叶金黄了,金黄枫叶层层叠叠涌向山峰,一座金黄的山带给了人们对财富的联想……
出了暗色的峡沟谷地,一片开阔天际绝路于前。没有路的悬崖处一拐,便有一穿崖的洞道出现。
一辆马车在前行驶。是车轮大小有问题还是车轴变了形,行走的马车是一个瘸子。咯吱声里,车身一步一踮。一张帆布覆盖的物品在里面蠕动。
坐于辕上的驾车老农回首,大势地扬着脱落下袖子骨感的手与车打招呼。
赵妈慢下车来,徐徐从马车旁驶过,竟于马车上的老农认得。赵妈歪出头叫一声向伯。车到了前面停在了路边。
路边上湿崖终年养育绿茵茵苔藓,来路不明的浸泉趟趟洗壁而下。半处一石凼接成一汪生津止渴的饮水,石匠在饮水旁凿刻不成书法的“凉水井”三字。大热天,便有路人和司机停此一饮。一口气憋出后听得咕咚声滚到腹里,周身即感到筋骨活络汗气全无。向伯说:我认得你的车牌号,伸手打招呼。
赵妈说:向伯,你的马比去年壮实了。去年好像还是一匹马驹。
向伯回答就是就是,马不能光吃草,还要喂粮食,才长得快,壮实。往车里看去,看见了蜻蜓,问赵总怎么没有回来。蜻蜓说向爷,爸爸过年来。我们先回来过寒假。
赵妈说那我们先走了,你后边慢慢来。向伯说是的是的,还有五里地就到了。二叔昨天在我那里喝酒了。赵妈说多谢你们随时照看着他。向伯说不需多大照顾,他清楚。
晓连环拍打着车靠背,大喊着高山,高山。
前面是一座陡峭的高山。白亮处是不生草的石灰石崖壁高耸。,盘山的老雕滑翔来到壁前展翅不动,壁上一定有它们的猎物。
车降下山势的高耸,进入隧洞,洞里红光明亮,嗡嗡声和贯通的风速让赵妈高兴地说马上要到赵家坝了。很快,一个天光的白色圆洞直直在前方越来越大。
赵家坝到了。赵家大宅——这座被文物局列为保护建筑的昔日豪宅,在车窗前越来越近。
它木质结构,一楼一底三十多间排房。因为中间一座碉楼,称为赵家回形大院。***炼钢铁分三次拆了碉楼,钢铁没有炼出来,回形大宅中间空出了一块空坝。赵爸要是回乡,就会在这块空坝上办一次酒会。请来吹拉弹唱,满酒满肉地把全村人请来快活一晚。
老宅残留的民俗古风在脱漆的雕梁上,痂瘢的彩绘里依然可见。屋脊上虬龙和麒麟龇牙舞爪,晌晚时会有一斜阳把这一造型照得玲珑剔透。
而到了晚间,如有月下行人,断爪和无头的神兽模糊入眼,信鬼的人心头一收缩步子一趔趄,妈呀一跟斗是常有的事。
三十多间房屋二叔只用上两三间。有的窗棂因为破损塞上席簟(dian晒粮的席子)。有两楹柱遭白蚁砌巢,最严重时手一拍,楹柱上无数针眼小洞喷出沤木的齑粉,引起飞蚁蛰人。县文管所花钱把柱子换了,又还给所有柱子喷药。常有文化人来此拍照录像做些文字抒写。
二叔比赵爸的爸小一两岁。具体出生年月已无从可查。
二叔在高唱。
他握紧双拳交叉在胸前打拍子。对着天空,对着山林,对着没有一个人影的大宅空坝。还对着他那头逃而复归的“破鞋”母猪高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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