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辗转反侧的李佑。
他被江书晚勾起心中旧事,望着空旷寂寥的承乾宫怎么也无法入睡。他披衣起身,带着福临到了慈宁宫。
一场春雨过后,空气非但没有变得清凉,反而粘嗒嗒的叫人抓狂。慈宁宫隐在粘湿的黑夜中,像一座寂静恐怖的坟墓。
福临掀开重重垂幔,领着李佑到了郑太后的床前。
郑太后在去年一场宫宴上遇刺,从畅音阁的高台上不慎坠落,虽保住了性命,却落得个半身不遂。如今她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只睁着一双浑噩的眼睛,躺在床上靠汤药续命。
李佑抱着郑太后瘦骨嶙峋的身子,靠在床沿上。
他接过福临手中的汤药,细心地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朝郑太后嘴边递了过去。
“母后,听福临说,今日您都没怎么喝药,也不吃东西。这怎么成呢?不吃药身子就好不了,不吃东西也要饿坏的。来,张嘴。”
李佑将药喂到郑太后嘴边,可偏偏太后紧闭嘴巴,任他怎么耐心的哄也不张嘴。
李佑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母后,您这又何苦呢?您若是有个好歹,佑儿如何能安心?乖,张嘴!”
李佑突然提高了声音,一句张嘴变得恶狠狠,在空荡荡的慈宁宫中来回的回响。
他伸手将郑太后咬紧的牙关一把捏开,手中的汤药猛地就往她嘴里灌去,直到碗中的药一滴不剩。
面上的神情阴滞而疯狂,哪里还有半点方才的温和与耐心。
福临面无表情的接过李佑手中的空碗,递上一块帕子。
李佑疯癫恐怖的表情又逐渐平静了下来。
他捏着那方帕子,细细地替郑太后擦干净流在嘴角的汤药,又像在哄小孩一般哄道:
“母后,护国公如今正在剑南道替朕收拾南蛮,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不要让他担心啊。”
“什么?您问战况如何?放心,连日捷报,南蛮的都城都被拿下了,躲在南蛮的先太子一党已经被护国公抓获,不日就能凯旋而归了。”
“太后,您说您很高兴?是啊,朕也很高兴。
先太子和他母妃董皇贵妃害死三哥,去年又派刺客暗杀您和佑儿,害您落得如此惨状。这回,等割下先太子的头颅,替您和三哥报了仇,佑儿亲自送到您这里来,给您瞧如何?”
郑太后拼命瞪大了眼睛,冲着李佑怒目而视。
李佑拍了拍她的胸口,安慰道:
“别急,别急,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了。端午节的时候想必就能瞧见了。”
李佑说完话,抱着郑太后放回床上,细心的替她盖好被子,又塞好被角。
走出寝宫,福临对着门外候着的掌事嬷嬷道:
“好好照顾太后,别让她饿着冻着,一日三顿药不能停。若是太后如今日这般闹情绪,赶紧来报。”
掌事嬷嬷皴皮的老脸瞧着很是阴森恐怖,她沙哑着声音道:“是。”
李佑站在殿前的高台上,望着延禧宫方向,
“若是郑贵妃来给太后请安,你知道怎么说?”
掌事姑姑道:“贵妃娘娘怀有身孕,太后宫中有病气,恐冲撞了龙胎。”
李佑点点头,冲着掌事姑姑道:
“宫嬷嬷,这些年辛苦您了。等此事一了,朕送您回东北养老去吧。”
宫嬷嬷跪在地上,粗着嗓子道:
“老奴不苦。老奴能为皇上办事,是老奴的福分。老奴定好好照顾太后,好好回报太后往日的恩德,不让皇上分心。”
从慈宁宫出来,悠长的宫道一路残花满地。李佑的身影在摇曳的宫灯下被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