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斜刺里,张宣再复轻笑,遥指朱厚熜,“世子觉得袁先生之言何如?”
朱厚熜没来由的心中微怒,暗忖袁先生学富五车,尚且愿枯坐湖畔,与这厮相谈。
此人却仍旧是恃才傲物的脾性,竟然是轻笑摇头不语,殊为可恼。
胸中有了怒意,当即淡淡拱手道:“袁先生所言甚是,宁王虽在江西苦心经营数十年,然则值此太平盛世,上下掣肘,区区江西一隅并无展布腾挪之余地。匆忙间起事,若无根之浮萍,根基不稳。
若不能速破南京,进去镇江,截断漕运,则顷刻间便是四面楚歌,败亡指日可待。
却不知张先生,还有何高见?”
言到进去镇江,截断漕运,不禁张袁两位先生,便连黄锦孙京几人,也俱都面露惊讶之色。
“世子能有这番见地,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张宣不理会朱厚熜微怒的神色,赞叹一声,旋即长身而起,负手踱步湖畔,猝而回身,以扇脊击手,在诸人愕然的目光里,昂然道:“然则,此乃小谋尔!”
此言一出,湖心岛畔谈笑丝竹之声,戛然而止。
须臾,一声微不可闻的冷笑之声传来,朱厚熜淡淡开口:“敢闻先生大谋?”
“西进,若何?”
张宣淡然言道。
“这便是先生胸中大谋?”
嗤笑一声,朱厚熜嗤之以鼻。
反倒是身侧的袁先生,陷入了沉思之中。
少顷,袁宗皋面露肃然,在诸人不解之色里,令内官取来舆图。
俯首看了良久,疑惑道:“子规之意,可是西取武昌府,吞并江汉平原,继而进取南阳盆地,以图中原?”
言语着,袁宗皋凝眉沉思,闭口不语。
孙京双目泛光,脱口道:“妙啊,若是宁王破九江,溯江而上略黄石,破鄂州,取武昌。若能一鼓作气,拿下信阳、随州、枣阳、襄阳,也便有了雄踞西南的根基。
西进,可窥汉中,困蜀地于翁中;北进,则兵锋可直指南阳,染指中原。”
朱厚熜嗤笑僵在脸上。
俯身舆图之前,目光落在了孙京所言几处地方所在,猛然间想起——智脑之上,明代之灭的罪魁祸首李自成,正是在襄阳称新顺王,继而突袭西安,方才有了大顺之天下!
待得收回思绪时,恰见孙京亦如袁先生一般,沉思凝眉,旋即对张宣拱手道:“先生大谋着实精妙,可正如世子适才所言,倘若宁王能全取江西,十年生聚,底蕴雄厚,自然可图谋湖广,再谋霸业;
可如今正值太平年景,宁王于江西左右掣肘,猝然谋叛,哪里有余力西取湖广?”
此时,对于张宣此人,不仅是黄锦诸人,便连朱厚熜也再无轻视之意。
但见此人信步舆图之前,羽扇轻摇,畅然笑道:“破安庆,图南京,染指漕运,为何是小谋?其一,盖因南直隶守备森严,布有重兵,绝难成事。其二,王师东可自襄阳过江汉平原,顺江而下,威胁九江。此等小谋,一击不破,则四面受敌,是为下下之策也。”
剑指重重点在江汉,张宣目视诸人,道:“如袁先生所言,若能全取江西,再谋湖广,占据襄阳,则一盘死棋便活了。
中策,可厉兵秣马,图谋汉中、南阳、中原,再不济只需守住襄阳、信阳、随州,也已有了割据之本。”
话音一顿,张宣蓦的神色一肃穆,目视湖心小屿诸人,昂然道。
“上策,则重兵雄踞襄阳、信阳等重镇,阻北方之兵,绝长江后患;顺江而下,经营九江咽喉之地,南可控赣鄱大地(泛指江西),东则可染指南京,以图划江而治。”
霎时间,四周气氛为之一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