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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宗皋默然不语,心中却是惊涛骇浪乍起。
“莫非世子的谋算是。。。”
胸中迟疑,袁宗皋电光火石间,便把千岁升遐之后,朱厚熜所为种种,串联在一起。
联想南昌宁府谋逆之前,亦通过钱宁,谋划宁府世子入祭太庙,几乎事成。
莫非是因南昌宁府此谋,世子起了这般心思?
可旋即,袁宗皋便摇头失笑起来。
宁府有世子,可行过继之实,可允宁府世子祭太庙。可朱厚熜如今尚在冲龄,本便没有子嗣,已然绝了此途。
可若欲效仿濮议之争,又说不通。
兴府这一脉,的确是天家最近的一支,若欲效赵宋“濮议”故事,兄终弟及,最为紧要的便是“兄终”二字。
“今上如今正值壮年,又好勇武,便是再御极数十年,亦是等闲,哪里有可能。。。”
如此思量着,袁宗皋面色一沉,沉声肃然道:“南昌宁府殷鉴在前,世子切不可自误!今上虽无子嗣,却龙体安康,趁早绝了那般心思!”
言语到后来,语气已然极重。
朱厚熜愕然,心里却暗暗警醒,忖道:单凭蛛丝马迹,单凭一句濮议之争,袁先生便能联想到这些,日后行事,定然是要愈发谨慎了。
思及此,朱厚熜躬身,泰然道:“先生多虑了,南昌宁府谋算数十载,洒下数代积累的金银,也不过是堪堪维持江西局面,咱兴府又岂能重蹈覆辙。”
书案之策,袁宗皋骤然长舒一口气,疲累的身子,以瘫软于长椅之上。
便在此时,中正斋外,蓦然传来一阵清朗笑声。
须臾,余珊信步而入。
几人见过礼,余珊不理二人错愕之色,抚须笑道:“贸然来访,还望世子与仲德兄海涵。”
笑罢,余珊忽而回身,视线落在费宏所赠的墨宝之上,笑道:“方才在殿外,隐约间听闻濮议之争?”
。。。。。。
与此同时,安陆城东去五十里
两骑信马于官道之上,身后有十数人,披坚执锐的远远跟在后头。
并驾齐驱的二人,一人长髯短须,面色红润,虽不显老态,却隐隐有几分暮气。
另一人,峨冠博带,容貌俊朗,英气逼人。
信马之间,峨冠博带之人手执马缰,另一手遥指纵横连绵的阡陌,笑道:“不怕水文兄笑话,自去岁奉命巡查湖广、云南,一路行来,所见俱是歌舞升平的太平景;
仅一箭之隔的江西乡梓,如今却是逆藩作乱,兵乱连绵,我不敢想如今的广信府,该是何等乱象。”
被唤作“水文兄”之人,赫然正是新任湖广按察副使,田汝耔。
此人字勤父,号水南。
出言之人,则名唤夏言。
夏言遥指湖广大地时,田汝耔亦看着这位后备,心里是百感交集。
他寒窗苦读十数载,终不负众望,于弘治十八年中了进士。奈何天意弄人,登第的当年,家中老母病逝,无奈回乡丁忧。
三年除服之后,授予行人司行人时,已然是正德三年了。
如今已是不惑之年,游宦天下半生,方才任了湖广按察司副使。
而眼前这一位后辈,虽年龄相若,三十五岁时方才中了进士,晚了他十数年。
可如今,夏言已然是兵科给事中,虽位卑,却极清贵,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再看自家,蹉跎半生,任按察司副使,虽仍未入浊流,仍属风宪官,但比之兵科给事中,又岂能同日而语?
思及此,田汝耔心中黯然,默然叹息道:“哪里敢笑话公瑾兄,不惑之年已然贵为兵科给事中,翌日大有可为。愚兄痴长四年,虽为按察副使,仍是清流之属,却已是外台,若无机缘,此生便也止步于此了。”
却说按察使、按察副使,乃是由前朝元代的肃政廉访使演化而来,素有“廉使”之称。
到了如今,按察司与督察院,虽都是风宪官,督察院为“内台”,而按察司已沦为“外台”了。
内外一字之差,云泥之别也!
黯然叹息,田汝耔遥遥望着视野尽头的城池轮廓,强颜笑道:“两日奔波,安陆石城,终是遥遥在望了。”
远在安陆兴府的朱厚熜,在与余珊、袁宗皋对谈濮议之变时,却是不知,日后宰执天下、却含恨而终的内阁阁臣夏言,已悄然抵临安陆。
时值八月,风起于仲秋!
秋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