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罩住了两个孩童。
村妇和孩童旁边,还有一个斜依在车板上的老妪。
她闭着眼睛,双手互插在袖子里,任由寒风与雪花吹打脸颊,一动不动。
或许。
她已经死了。
便如。
那些躺在旷野中,被雪堆积成坟的赶路人。
这辆人力马车,还有风雪中的很多人,也包括那些躺在地上的死者。
他们都是跟着大军,想要回到自己家乡的人。
但饥饿寒冷考验着他们,死亡距离他们很近。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这番场景看下来,张掖也就只能说出这两句话了。
他伸手穿过雪花,把窗帘放下。
“你这两句话,是词里的?”闫师兄问道。
“不记得了。”
张掖心情欠佳的摇了摇头,无意讨论这个话题。
闫师兄也不再说话,车厢中沉默下来。
张掖又翻开【大乾百教杂谈】,尝试从里面窥视历史中的秘密。
……
车厢很大,很暖。
师叔祖端坐正中,陆幺妹在他身前打坐。
车窗的帘子开着,师叔祖看着窗外。
偶尔有人在风雪中倒下,他的目光会没有半点波澜的扫过。
“呜~”
陆幺妹忽然出声,惊扰了沉默的师叔祖。
他扭过头,看着陆幺妹泛红的脸,眉头渐渐皱起。
“幺妹,哪里不适?”
师叔祖询问,但陆幺妹并没有停下打坐回答。
她的喘息声开始渐重,胸口如风箱般起伏不定。
师叔祖双眼瞪大,立刻举起双手捏了一个法诀。
瞬间。
他眉心位置出现玄光,阵阵花香扑鼻而来。
紧接着那玄光之中,伸出一根枝条。
枝条之上,五朵挨着的雪白棠棣花错落其间。
“着!”
师叔祖法诀一引,棠棣枝条立刻飞出,悬停在陆幺妹头顶。
朵朵花瓣飘落,坠入陆幺妹的发丝之间,隐入其中。
“呼~”
陆幺妹长出一口气后,整个人的状态好了许多。
师叔祖法诀再引,失了许多花瓣的棠棣枝条,重新钻入眉心。
“噗~”
随着枝条消失,陆幺妹吐出一口幽黑血液。
“咳咳~咳咳咳~”
她咳嗽着醒来,脸上潮红缓缓消失。
“师叔祖,我这是怎么了?”
缓过一口气后,她向师叔祖问道。
“是我错了。”
师叔祖没有回答她,而是一脸苦涩的说道。
“嗯?”
陆幺妹不解,疑惑的望向师叔祖。
“那虫子,本该用于缓解你道胆与身体之间的冲突。”
师叔祖开口,双眸之中显露痛苦。
“可它却意外的,成为你儒修的载体。”
“这种情况下,你道胆散发出的药力,身体无法吸收,所以……”
声音顿住,师叔祖目光望向窗外。
旷野上,一人被大风吹倒,向后翻滚了好几圈。
但他并未气馁,依旧努力爬起,可风很大,又一次把他吹倒。
师叔祖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双眼出神。
“那……我刚刚是身体异变了么?”陆幺妹思索片刻,压制着心中恐怖问道。
师叔祖缓缓点头,目光却依旧望着窗外。
他的眼中不见喜悲。
目光也只是盯着那个挣扎着,与风雪抗争的身影。
“我会死么?”陆幺妹冷静下来,小声问道。
“人都会死。”师叔祖开口,声音飘忽不定。
“我还能活多久?”陆幺妹追问。
“比我久。”
师叔祖终于转过头,不再看那被风雪吹倒,再没能爬起来的身影。
“那……师叔祖还能活多久?”
陆幺妹再次追问,并望向师叔祖那无悲无喜的双眸。
“几天吧,不会太久了。”
他的话让陆幺妹一愣,后者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我无法确定你具体的死亡时间。”
“异变通常是以我们不能理解的方式发生,这也是它无法避免的原因。”
“如果你胸口没有道胆,仅是自然异变,你精神世界中的儒家学堂,是可以压制它的。”
“但如今……”
师叔祖再次止住话头,目光望向窗外。
风好像小了一些,但雪更大了。
“师叔祖,这件事……您能不告诉大年么?”
陆幺妹沉默片刻,开口问道。
“可以。”
师叔祖轻声说着,好似怕惊扰了吹进车厢的雪花。
陆幺妹则沉默着,如师叔祖一般望向窗外。
白茫茫的大雪,横铺在天地间。
它是那么的轻。
又是那么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