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哥儿、开口说道:“离哥儿、想读书吗?”
自此、宋郎中就成了小离哥儿的半个塾师,之所以是半个、因为一是离哥儿家付不起束脩,二来宋郎中忙着采药也没多少时间教导他……但自此、宋郎中饭桌上的烤雀儿倒是几乎没有断过!
离哥儿恭恭敬敬的将最肥美的一只烤鹧鸪放在一块干净的芭蕉叶子上捧到了宋郎中面前,开口说道:“先生……”
宋郎中皱了皱眉头说道:“说了多少次了、叫我宋郎中即可!自家只是闲暇时教了你一点杂书、算不得你的先生。”手里却还是接过了烤鹧鸪。
离哥儿笑了笑、又将一只装满了甘冽山泉的竹筒摆在了宋郎中的手边,宋郎中今日似乎有了一些兴致、居然在药篓里面掏出了一只小小的酒葫芦!拧开塞子、一股醇香的味道飘了出来,闻得旁边的阿宝使劲的耸鼻子。宋郎中喝了一口酒水、看着离哥儿轻声说道:“离哥儿可曾想过长大了做些什么?”
离哥儿低头想了想:“赋税太重、阿爹整日里辛苦,俺只想能整治好自家的田地让爹娘享享清福。”
宋郎中闻言笑了笑:“没得志向、好个疏懒的性子,就不曾想过、出去多读些诗书博个前程?”
离哥儿微笑道:“俺听说山外面的城里,那些苦人过得更凄惨、自家又没有甚么好亲戚,倒不如留在村里活的自在。至少馋了还可以下河摸鱼、上山捕鸟,摘果子。”
宋郎中似乎浅浅的叹了口气、却像是放下什么心事一般微笑着摇了摇头:“既如此、你以后就跟着我学一点医术辨别草药吧!总算是一门安身立命的手艺,怎么样?”
离哥儿其实早就有此心思、闻言大喜,刚要翻身拜倒认下师父、就听见大石头下面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宋郎中躲在此处原来是存了这个心思吗?”
三人一愣、离哥儿定睛向下望去,就见一个身材微微佝偻的白面中年人正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家、旁边的宋先生似乎叹了口气,也是长身站起看着这位陌生人。
来人似乎并无恶意、打量了离哥儿一番就抬步走上了大石,只是这个人走上来的姿势怎么看都有一些怪异。离哥儿两个还未留意、可宋郎中一见这人的几步姿势却是眉头一紧!沉声说道:“谢公、许久不见了……”
叫谢公的白面无须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小离哥儿、盯着他的眼睛笑道:“好俊秀的娃娃、不知你的家人可否安好啊?”
离哥儿楞了一下、不解的看了看身旁皱着眉头的宋郎中,宋郎中伸手拍了拍离哥儿的肩膀、轻声说道:“你们先回家去吧!好生呆在家里、学医术的事情不急。”
离哥儿素来是个有眼力价的、知道来人可能是宋郎中的旧识,自己不便打搅。便弯腰施了一礼、带着小阿宝下山去了,临走时阿宝还不忘记把那串烤好的雀儿拎在手里、二人背着青柴渐行渐远……
谢公背负双手站在大石边上、摇着头看着远去的两个少年,喃喃自语道:“真个造化弄人、想不到这娃娃倒是在这山野边鄙之地长大了,你这宋郎中也居然真的做了郎中……”
宋郎中冷哼一声回身坐下、仰头喝了一口酒水答道:“我也想不到、山崩海涸大厦倾倒,你们这些人居然还在为这个少年动心思!现在连你们那主子都已经沦为笼中雀鸟了,你们到底是为何而来?”
谢公闻言亦是面色一黯:“确实如此、无根飘萍的日子委实难过啊!不过……还好,主子还是可以换的!”
“嗯?”宋郎中闻言一愣、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这个阉人!刚要发问、就听得山下庄子上传来一阵呼喝……“走水了!快来灭火啊!来人啊……”一阵浓烟猛然自庄子处飘起、隐隐有火光闪现!
“你这阉宦安敢弑主!”宋郎中大惊失色、站起来指着谢公怒骂道!
谢公直愣愣的看着山下的火头浓烟、冷冷的说道:“俺是个阉宦、没主子的日子,俺过不得!宋郎中、你就成全了俺这份功劳吧!”
宋郎中大怒、脚下猛然一扫,小小的火堆居然被这一脚直接轰得飞溅开来!火苗夹着木炭和滚烫的石头飞射向谢公,去势极其凶猛!这温文尔雅的宋郎中居然是一名深藏不露的武道高手!
谢公身形不动袍袖挥舞、劲风鼓荡间火焰木炭四散纷飞!几块滚烫的石头居然也被他弹指击飞!烟尘散去、宋郎中的身影已经扑向山下直奔村庄而去……
谢公冷冷一笑、安然坐在适才宋郎中坐着的位置上,看了看芭蕉叶上那只香喷喷的烤鹧鸪、又捡起宋郎中留下的那只酒葫芦、撕下一片烤肉慢慢的咀嚼了起来……虽只是撒了一点点粗盐,但烤肉的滋味却是极好、再喝一口甘醇的酒水……谢公的眼角突然莫名其妙的湿润起来……“宋郎中、咱家是真做不到像你这样归隐山林!咱家也不想这样做、可你也说了,咱家就是个阉宦!阉宦……就应该做阉宦应该做的事!这也是主子落难前最后吩咐老奴的事情、就算是老奴尽了最后一点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