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将死的野狗还不如。原本俊逸的脸早就扭曲变形,眼泪、鼻涕和汗水在混在一起,身体不停的抽搐、颤抖,似痛苦到了极点,拼命用头撞着甲板,口中含糊的哀求:“给我……给我……杀了我……杀了我!啊……爹,爹!救救我,我好难受……爹……”
胤祚退开两步,对胤褆微微点头。
胤褆上前,拔出匕首,将捆着他的绳索一把削断,然后将一物放在手心,伸到他面前。
青年眼睛爆出精芒,猛地伸手去抢。
胤褆早有准备,一跃而起,退后几步。
青年勉强起身,挣扎着扑向胤褆:“给我!给我!”
胤褆笑道:“给你?好啊?学狗爬一圈给爷瞧瞧,爷高兴了就赏你。”
青年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趴在地上,绕着胤褆爬了起来,胤褆道:“狗怎么能只会爬呢?叫两声给爷听听?”
“汪!汪!汪!”
胤褆嗤笑一声道:“好听话的狗,赏你了。”
青年大喜,颤抖着手去接,不想还未到手,胤褆一抖手,将东西扔进了大海。
青年惨叫一声,想也不想跟着冲了过去,幸而被守在船头的侍卫一脚踹翻,才保住一命,又重新被捆了起来,并堵住了嘴。
众人看着这一幕,头又低了几度。
胤祚断然喝道:“这种东西,难道你们就真看不出它是好是坏?难道还要孤告诉你们,为什么要戒?为什么要禁?”
众人噤若寒蝉,胤祚道:“广州知府方静则!”
一中年人膝行上前两步:“……臣在。”
“这个人你认识吧!”
“认……认识,”方静则低头:“是下官犬子。”
“听说他是年纪轻轻,身上已有举人功名,而且准备进京秋闱?”
“……是。”
“你觉得,朝廷敢用这样的官吗?”
方静则伏在地上:“臣……该死。”
“你是该死!”胤祚冷喝道:“于大人奉命前来禁烟,皇阿玛令地方全力协助,你就是这么协助的?”
方静则无言以对。
胤祚不再理他,转向众人,道:“你们都不是三岁的孩子,大道理不需要孤来给你们讲,孤今日也不准备同你们讲道理,孤,只讲律法!”
“皇阿玛有旨,官吏之中凡自身吸食鸦片,或家人吸食者,限期三月戒断,如若不能,即刻革职,永不叙用。”胤祚淡淡道:“这三月期限,不是说吸食之后三个月,不是说被人揭发之后三个月,而是下旨之日起三个月!昨天,就是期限!”
方静则大惊失色,道:“太子殿下,臣冤枉,小儿染上毒瘾之事,下官也是刚刚知情,还请太子殿下宽限几日,下官一定……”
胤祚淡淡道:“官吏吸食鸦片,人格俱失、尊严丧尽、骨气全无,还有何资格为官?家人吸食……鸦片价格高昂,别说你一个区区四品官,就算是一品大员的年薪,也不够一个人吸食一个月的!若你是清官,你供不起,若你是赃官,革了你,更不冤枉!”
说完,不再理会他,道:“今日查出六十三人吸食鸦片有瘾,其中八人或为官,或为吏,其中十一人为官吏家眷,所有涉案官员十九人,即刻革职查办,关入大牢,严加审讯,如曾有包庇纵容毒贩之事,严惩不贷。”
“另,皇阿玛圣旨中说到,所有吸毒者,罚银并强制戒毒。”胤祚淡淡道:“这六十三人,即日起关入铁笼强制戒毒一月,并每人罚银万两。”
“万、万、万两?”一人战战兢兢道:“这,这会不会……太多了啊!”只觉得欲哭无泪,光他一家,就得罚两万……
胤祚淡淡道:“就是一万两。”
胤祚目光扫过一众官员,淡淡道:“日后罚银,便在五百两至一万两之间,具体数额,视情节轻重而定,他们吸毒都吸到孤面前来了,自然罚的最重。今后,罚的银子,一半交与国库,一成赏给举报者,剩下四成,一半留在地方,剩下一半,哪个衙门抓到的人,就归哪个衙门。同样的,若抓到贩毒、运毒之人,抄家、问斩,抄没的家产,也是如此分派。”
反正这是人治时代,和他们讲律法没用,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是实惠些才能让他们有热情干活。
末了又冷冷道:“抓到强制戒毒一个月,若回去再复吸的,就继续抓,加倍罚!孤早就听说广州人最是有钱,孤看你们,到底有多少钱罚不完!”
不少人眼中显出跃跃欲试之色,举报有钱,抓人有钱,真是大好的财路啊!
却听胤祚又道:“只是,若有人借着这个由子,故意生事,胡乱抓人,若让孤知道,也只有一个死字!若果然有人因此被讹,只需一封书信至京城,孤会即刻派人彻查,绝不姑息!”
胤祚将话说完,拂袖而去。
胤褆一挥手,军士上前将甲板上的六十多人,以及被家人连累的几个官员一一拖走,也跟着去了。
于成龙留在最后,笑道:“诸位受惊了,快请起来吧。船还有半刻钟就能靠岸,厨下已经备好早餐,若不嫌粗陋,可去后舱稍用一些。”
其实不到一刻钟,船就靠岸了,胤祚等人率先下船,胤禛领着人迎过来,问道:“情况如何?”
胤褆咋舌道:“四百多人,就有六十多个吸毒的,四弟你说,吓不吓人?”
胤禛却没什么反应,淡淡道:“鸦片价格昂贵,抽的起的也就这些有钱人,放在这四百多人里面是挺吓人,但放在整个广州城就不算什么了。最重要的是抓了那几个官儿,少了扯后腿的。”
胤褆点头,又道:“那些人怎么处置?要是关到牢里去,难免又有人偷偷给他们送烟枪。”
胤祚道:“这个我早就安排好了。我让人铸了一百个铁笼子,放在广州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回头将他们关进去,让所有人都看看,这些瘾君子毒发时的丑态。”
胤褆道:“那行,回头从牢里再提几个,把那一百个笼子装满。”
胤祚嗯了一声,又叹道:“戒毒的滋味,的确是生不如死,一般百姓,只要染上了,哪有那么容易戒掉的?最好的法子,唯有不碰不吸。除了这个,我还在醒目的地方,让他们挂了几幅西洋画,也将吸毒的危害写在醒目的地方,若这样他们还是要吸,就叫他家破人……”
忽然觉得这些瘾君子的家人也挺可怜的,冷哼道:“等回去我请皇阿玛再加一条,染上毒瘾,丧失人伦,父母妻儿皆可与其断绝关系,将其逐出家门。”父母倒没什么,怪自己教子无方,但他们的妻子何其无辜。
胤褆好奇道:“什么西洋画儿?”
胤祚道:“跟连环画似得,说一个高大俊美、家财万贯,有着娇妻美妾的富家子,因为染上毒瘾,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只能在垃圾堆找吃的的故事。你知道的,西洋画画的好了,跟真人似得,他们看了才会知道怕。”
胤褆哦了一声,道:“那回头我去瞅瞅,听着蛮有意思的。”
胤禛干咳一声,道:“大哥,皇阿玛来信,让你去整顿军营。”
胤褆眼睛一亮:“啊?”这个差事,可比守在兵部要有意思的多了,他也早盼着,能干点儿大事、实事!
胤禛淡淡道:“我大清的八旗军和绿营,早就腐朽不堪了,早在平三藩的时候,皇阿玛就说‘朽不可用’,到如今没什么改善不说,反而越来越糟糕,能乘机整顿一下,也是好事。否则真要发生什么战事,号称十万八万的大军,有三成能出战就不错了。”
胤祚咂舌:“这么严重啊!”
胤禛嗯了一声,道:“官员贪腐严重,大吃空额,满脑子只想着挣银子,岂能不严重?”
胤祚道:“我觉得,也有兵制的原因在里面。世兵制,原就不太靠谱。”
胤禛看了他一眼,道:“那你就想个靠谱的。皇阿玛下令我护送你即刻回京,你一路上正好想想,说不定皇阿玛看了一高兴,就消了气。”
“皇阿玛不会生我的气,生气了也好哄的很!”不过胤祚也知道该回去了,叹道:“可是禁毒的事儿还没完,还有造船……”
胤禛道:“广州知府都关了,没人掣肘,你还怕于大人做不来这点小事儿?至于造船的事,我已经派人,将人和东西送往京城了。”
于成龙之所以求助,不是因为能力不够,而是因为权利不够。
胤祚怏怏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