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外院墙挂了不少火把,仅剩几只追来的郊狼见状,也都打了退堂鼓离去了,山林很快重新恢复了白日般的平静。只是山虽静了,人心的澎湃,却浩荡汹涌而来。
昏黄的烛光下,梦声酥似漏中的细沙似的倾泄于酒壶里,鹭昀凝着酒壶,迟疑了片刻须臾后,方才将其摇匀端了出去。
背着鹭昀这般玩命的奔逃,可把则安给累坏了,他瘫坐在椅上,靠着桌子打盹,丝毫没有注意鹭昀回来后的种种举动。
“表哥,你可睡着了?若是还醒着,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半梦半醒的则安睁开惺忪的双眼:“表妹,是有什么事吗?放心,那些狼畏光,墙上有火把,它们不敢轻举妄动。”
鹭昀坐下,斟了两杯酒,放在两人面前:“表哥,我要说不是那些饿狼,而是要向你道别。”
则安登时一激灵:“道别!好端端的为何要走?是表哥最近待你不周么?”
鹭昀慌忙解释:“不不不,正是表哥待我实在太好了,鹭昀感到无以为报,所以才想离开。在这座碧玺山上,你曾两度救下我的性命,这几日又待我很是照顾,我真觉得很欣慰,很感动!”
则安道:“你是我表妹,我对你好是应该的,我根本不需要你的报答。”
鹭昀明然一笑,显得很明事理:“表哥话可这么说,可我却不能这么想。因为我的存在,给你添了许多麻烦,你原本练武隐居的安定生活,被我打乱,我真的觉得深感愧疚。如今,我身体已经痊愈,怎还有借口和颜面继续叨扰?是时候该与表哥分别了。”
则安急道:“梁家败落,你已举目无亲,你离开我这,准备落脚何方?况且你还是个女儿家。”
鹭昀道:“天下之大,皆可为家,况且我还有个嫁给智海可汗的亲姐姐呢,实在不行,我大可以去投奔她。恰如表哥之言,我是个女儿家,而今你未婚,我未嫁,若以后同居于此,岂不坏了名声,乱了纲常?”
则安欲言又止:“岂会坏了名声?其实我们大可以,可以……”
鹭昀连忙追问:“可以什么?”
则安面红耳赤,低头沉默不语。
鹭昀旋即会意,笑着端起面前的酒杯端详:“行了表哥,就这么说了,明个一早我便出发离开,今晚哪,你就陪我好好喝杯践行酒,讲讲这些年藏在心底的心事与哀伤。”
说完便一饮而尽,然后眼珠轻转示意:“表哥,该你了。”
清酒里散发着浓烈的薰香,则安低头望着倒映着他面庞的粼粼酒光,面色变得更加绯红。他犹豫了片刻,便也端起饮尽。常言道饮酒解千愁,那些心里藏了许多伤心事人,一旦开了酒戒,便只会一杯一杯的狂灌不休,则安便是如此。然而这壶和了梦声酥的酒,可与寻常酒水不同,纵是酒量再好不醉,亦也抵挡不住那些药材兽髓掀起的汹涌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