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在朝班中领头叩拜福临登基。如今又在一年之后再次领头叩拜,这不过这次是“欢送”福临退位,个中感慨。可想而知。他这辈子,前后给四任君主叩头,其中滋味,经历沧桑,都不是一句话两句话所能说清楚地。如今,多尔衮终于不顾篡位恶名,将本来就是傀儡地小皇帝赶下了台,这究竟是福是祸?按照迷信说法,将来这把龙椅若是在篡位者的子孙中轮流坐下去的话,必定会不为神灵所佑,迟早会导致社稷倾颓,江山不稳的。难道……不过,这也说不准,那明朝当年不也是叔叔朱棣夺走了侄子建文帝的宝座,还不是好端端地坐稳了皇位,王朝延续了将近三百年吗?不知道当大清的江山在多尔衮的子孙后代们地治理下,能不能够这个年数呢?代善心里面也拿不得准。
想到朱棣,代善又禁不住想到了这位明成祖在踏着累累白骨成功夺位之后,紧接着在宫廷内外,朝野上下进行的一番腥风血雨,极其残酷的大规模清洗和诛杀。他虽然不读汉书,却也听说过这段极度黑暗的历史,自认为秉承了儒学衣钵的汉人尚且如此,更何况他们性情野蛮残忍的满人?多尔衮虽然表面宽和,实际上的冷酷和决断决不下于乃父乃兄,那些曾经不肯阿附他,甚至干脆明里暗里同他作对的大臣们将会是如何下场,代善根本想象不出。
就在前几日,还接连在大臣们面前公开审讯了济尔哈朗等人,只不过,到现在仍然没有给他们几个定下具体地罪状,所以他们也暂时被下在刑部大牢里看押着,不知道命运将要如何。从多尔衮地态度中,代善根本看不出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如果按照“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道理,那么光凭“谣言乱政”、“阴谋兵变”、“诬陷世子”、“叛乱未遂”、“谋弑王妃”这几款大罪,就足可以判他们个极刑弃市,籍没家产,妻子为奴的重罪了。
可是,多尔衮却似乎并不打算立即将济尔哈朗等人地罪名望这上头问,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就这样轻易放过这些个手段齐出的昔日政敌们,是绝对不可能的。代善左右琢磨许久之后,终于得出一个暂时的结论——他这是忙于登基,不得不故意表现宽和,用来安抚人心,以获得更多朝臣的支持。而等到多尔宝座坐稳之后,就难说了。也许,天聪九年时,太宗皇帝皇太极清算莽古尔泰兄弟,杀了正蓝旗上下一千余人,以及皇子贝勒公主等皇家贵冑的那场腥风血雨,说不定这一次也会在两黄旗和镶蓝旗上演……只不过,行事和手段,兴许没那么激烈,但是其波及程度,应该不会逊色多少。
当代善正在悄悄地盘算这些时,谁也不敢抬头向宝座上的多尔衮看。谁也不知道,此时,多尔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令人觉察的冷笑,虽然只是转瞬既逝……
九月初五,这是我们在盛京逗留的最后一天。此时,塞外的深秋已经颇有寒意了,即使穿上三四层单衣,也无法抵御此时的萧瑟西风。
“今天难得有一点时间,不如咱们出去驰马吧?以后,我进了燕京,就恐怕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王府里,需要带去燕京的东西已经搬运得差不多了,多尔衮刚刚结束了手头上的一堆公务,看着我将最后一本奏折上的批示题写完毕,他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建议道。
“嗯,好啊。”这二十天过去,我的身体已经基本痊愈,差不多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了,这么长时间的休息让我非常乏味,感觉全身的筋骨没有一个地方是舒坦的。听到多尔的话,我的心情立即明媚起来。
出了盛京城,我们由大队人马护送着一路西行,在接近黄昏时分,终于到达了离这最近的草原。这里距离叶赫山也不算太远了。深秋草原的天空,又蓝又高;还有淡淡的云,遥远、深情、渴望、向往。“胡天八月即飞雪。”这片塞外辽西的草原,不久就会迎来飘飘扬扬的雪,这是一种只有在莽莽草原上才有的独特的感受。
一黑一白两匹骏马狂奔着冲上小小的山坡,我们已经将众多侍卫抛下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马蹄踏过枯草的痕迹仿佛两道刀光划破了深秋暮色的寂静。多尔握着弓,双手离缰,在剧烈起伏的马背上镇静自若的寻找猎物。我无心打猎,只是看着细碎的草茎被马蹄踏的飞扬起来,像是在马后扬起了淡黄色的飞雪。时而和他争进,两骑倏忽前后。
一只枹子在前面的灌木丛中隐现,折着灵活的“之”字型路线狂奔。多尔娴熟地控制着坐下的黑马,瞬间已经接近了猎物。就在这时,他的弓开满月,箭头已经锁住了忽然跃起的猎物,一声弦响,羽箭流星般的一闪而没,牢牢地射入了猎物的脖颈。
“射中了!”我看得真切,随即高呼着。
多尔衮自马上轻盈地一个俯身,从草丛里将中箭的枹子掠了出来,顺带着拔掉羽箭。殷红滚烫的血液立即喷溅到他那身洁白的猎装上,将胸襟上张牙舞爪的行龙染成了红龙。
我勒住马,看着多尔衮拇指上套着的翡翠扳指,浅浅一笑。这个时候,后面紧随着的侍卫们也很快赶到,用满语齐声呼喝,这是由衷的喝彩和欢呼。多尔的嘴角边弯出一丝温煦的笑,随即抓着枹子的脊梁,头也不回地向后一抛,猎物准确而利落地落在了后面的侍卫手中。
我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因为从多尔衮的这一连串动作,可见他这段时间的身体状况很不错,否则很难保持这样大的臂力。要知道一只成年的子,体重要有七八十斤,可看他从单手捞起到顺手抛出,简直就和吹口气一样轻松。
“呵呵呵……想不到你的力气还挺大的,不容易啊!”我看了看他依旧瘦削的身材,即使穿了厚厚的秋衣,也依然遮挡不住。只不过,他这几天来的气色要比先前好了许多。
多尔衮淡淡地斜了我一眼,自嘲道:“那是当然,在女人面前如果不拿出最阳刚的本领来,哪里算是真正的男人?”接着,故意压低了声调,好像生怕被后面的侍卫们听到一般,“再说了,有这么多人瞧着呢,面子啊,怎么能不顾全?”
“那是啊,我的王……”我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他现在已经不再是王爷了,而是名副其实的一国之君,只不过这个称呼问题,我一时间还是无法扭转过来。“哎呀,真是大不敬哪,现在应该叫万岁爷了,恕罪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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