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看那人来,心下顿安。
崔元庭向那人望去,只见此人身着便服,四十上下的年纪,中等身材,头戴黑纱硬幞头,“由”字脸,蓄着短须,目露精悍之色——正是县丞蒋同范。
蒋同范先是见了礼,然后道:“属下来的路上已经听说县尊处置了今日虐待百姓的差役,县尊一片爱民之心,属下钦佩不已,可是这常平仓的粮食如今却是不能出粜的。”
“哦?”崔元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此话怎讲?”
楚邑县东市米行对面的临街茶棚里,徐灵府正坐在角落里低头喝茶。周围几桌客人零零散散坐着,搭着布巾的茶博士忙前忙后,烧水斟茶,与熟客们随口寒暄。
一位灰衣老者蹙着眉走进茶棚,把手中空空的布袋往桌上一放,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叹息。
茶博士看到老者,快步过来,摆好茶碗斟了茶:“葛翁,看样子又没买到米?”
被称为“葛翁”的老者端起茶喝了一大口,显然是渴得紧了。
“没买到啊,走了几家米行都没开。唉,即使开了也愁啊,现在这米价一天一个样儿,再这样下去,老朽家就要断炊喽!”
葛翁的话引来周围客人的附和,“谁说不是呢?眼见这斗米已经买到了一千文,这不是要命吗?要知道隆平十四年,斗米才二十文呐,这才几年光景,涨了五十多倍呀……”
“那能一样么?隆平年间那是盛世啊,柴米油盐哪个不便宜?”
一个系着缲头的茶客道:“是啊,可谁能想到,好好的大宣朝忽然就盛极而衰,这几年平叛打得天昏地暗,民不聊生,现在好容易平定了吧,不打了吧,可这米也买不起了。”
茶博士赶紧过来假做擦桌子,悄悄提醒:“各位慎言、慎言啊!”
那被止住话头的茶客不满道:“慎言个屁呀,本来就是这么回事!我还说别的了嘛?我又没说咱们县的事儿,也没提那杀千刀的蒋县丞勾结豪强,囤积居奇,横行县……”
他话未说完,已被同桌客人抢先一步捂住了嘴,其他人也纷纷劝道:“咱们骂骂朝廷也就算了,你可别在这大街上说这个啊,万一被那帮巡街的爪牙听到,可有你受的了。”
“就是,吃茶吃茶……”就连葛翁也如是附和,在众人一顿劝说之下,那客人只得悻悻作罢。
徐灵府支棱着耳朵,把这些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待那个茶客起身付钱出了茶棚,她也不声不响地跟了上去……
县衙二堂内,蒋同范的声音笼盖全场:“博睢叛乱方休,如今京畿地区缺粮严重,朝廷大力征调各地米粮急速运往京师,我等自不该在此时出粜官仓粮食,若是哪天朝廷征调下来了,咱们没得粮调可是大大的过错。”
一番冠冕堂皇的大话,处处以朝廷的名义对崔元庭进行压制。
可崔元庭岿然如高山之玉:“原来蒋县丞不肯出粜,是心系京师。那本官可以告诉你,不用担心京师。”
“自本官京师离开之前,洛阳含嘉仓的一万石粮食已经抵京,而淮南道、江南东道的米粮不日也将从漕河北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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