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路小雨都没怨过谭婆,或者说,直到死前,路小雨都没怨过谭婆。
路小雨也来自农村,那时的一些偏远农村,信神崇巫,对于谭婆这种,名声盛传方圆十里八村的神婆,是敬畏的。
所以,谭婆说她怀的是女孩,她是信的。
她对于谭婆没有怨恨,她恨的只是自己,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为什么怀的不是男孩。
路小雨真正怨恨谭婆,是她的嘴,被粗粝的缝针穿过时。
即便怨恨,也只是普通的怨恨,在她心里,最恨的是路家那三口人,是曾经糟蹋过她的男人,是曾经咒骂侮辱她的女人。
如果非要排一个名次,谭婆只能排到最后。
可当路小雨看到那两个婴孩,知道当年谭婆是故意害她时,路小雨心头的怨气,彻底化为恨意。
在路小雨看来,如果谭婆照实说,她的命运根本不是这样的,她会生下一个男孩,生活虽然依旧艰苦,但总归有个盼头。
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她失去了两个孩子。
她被关在仓房里,如同牲畜一般,被村里的男人侮辱。
她被女人辱骂,被孩子看不起,她的生活,没有一点光。
哪怕是死,路家人和老村的村民也没有放过她。
她们用缝针缝住了她的嘴,缝住了她的眼,缝住了她的耳,她们让她在绝望的黑暗中,生活了三十年。
路小雨本以为,这一切都是她的命不好。
可事实是,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
而一切的根源,就来自于她面前的这个谭婆。
她怎么能不怨,又怎么能不恨?
“为什么要害我?”
一道咆哮声中,路小雨高高跃起,冲向了谭婆。
怨气如血幕,先一步涌向谭婆。
直到这一刻,谭婆才有动作。
她抬起头,满是褶皱的老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笼在袖中的一只如同鸡爪般的老手伸出,一根带着锈迹的缝针,迎着化为血幕的怨气就是一戳。
看到那根缝针,路小雨的脸色一变,好似有些惧怕,动作也是一滞。
可那根针,已经刺到了血幕上。
噗!
一声轻响中,原本好似能够吞噬一切的血幕被一戳儿破,就好似漏了气的气球,迅速回返,缩回路小雨的身体内。
路小雨的拳头,也在这时到了。
“呵!”
面对即将怼到脸上的拳头,谭婆阴笑一声,一只血色的小手,突然从她身后伸出,小手上,又是一根缝针。
缝针和之前那根一样,成人巴掌长短,锥子一般粗细。
这种缝针,在农村,是专门用来缝麻袋的。
之前在老村,给路小雨拆缝线时,我便在心底犯嘀咕,原因很简单,路小雨嘴上的缝线,不是正常的线,而是用来缝麻袋的线。
用这种缝线缝嘴,要比用普通的缝线,痛苦上很多倍。
这种缝线,是麻线,表面粗糙不平,有些地方,还有倒刺。
用这种麻线缝合,可想而知,路小雨当初受了多少苦。
正因为如此,当初缝路小雨的缝针和缝线,都是可以克制路小雨的东西。
这就如同吊死鬼怕吊死他的那根上吊绳,是一个原理。
而让我惊讶的还不止如此,如果我没看错,谭婆身后冒出来的那只血色的小手,正是之前那两个成功逃离的婴孩中的一个。
我现在明白,谭婆为什么会露出那种阴笑了。
子弑母,无疑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这两个婴孩,都是路小雨的孩子,而现在,谭婆让路小雨的孩子,对付路小雨。
而在看到那只血色小手的一瞬间,路小雨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思议之色,随即是一抹深深的失望与无奈。
“草!”
我想都没想,一脚踹出,正中谭婆的腹部。
“嗯?”
谭婆的眼睛蓦然睁大,向后连退,看向我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似乎没想到,我会攻击她。
路小雨迅速恢复过来,趁机一转,将我半抛了出去。
我对着谭婆的胸口,又是一脚。
本就踉跄,没法借力的谭婆,再次中招,身体直接被我踢的半飞了起来,直接从石台上坠下,落入河水中。
路小雨见状,没有任何犹豫,带着我从石台上一跃而下。
“日!”
我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已经坠入河中,路小雨太钢了,她对谭婆的怨念,也太深了。
可我这会只想骂街,原因很简单,这一次,是我在下,路小雨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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