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之事,王敬武能正好赶上济阳县流民在安府前要饭的一幕,皆是其父子二人定好的谋划。
这些流民都是济阳县保丁友情出演的,带队执行任务的就是于家老五,于永涛,按唐人习惯称其于五。
于五是于家五兄弟中最机灵话唠的一个,与其他四位兄长性格迥异,就是这跳脱的性子,使得于老伯称其为怪胎,皆因往上追溯三代,于家祖上无不寡言少语之农夫,甚至有相熟的邻人经常跟于老伯开玩笑,也带着一点迷信的成分,“你们老于家祖坟冒青烟,出头就出在小五身上。”
除却这迷信之语不谈,于五终归是老伯幺儿,自幼就偏爱与他,而国人自古就有宠溺幺儿的习俗,君不见千秋史笔铭记的那些帝王家废长立幼之事乎?小民之家亦是如此,这是人类的一种本能。
未免负责益都城防的牙军介入,也有示好安师儒之意,事先约定好时间,王敬武假装恰好偶遇,命亲兵出手解安府之窘,明着是把济阳县流民押解到军营处理,实则是给保丁安排退路。
为防走漏消息,王敬武又派亲将王忠带着一都亲兵,把济阳县流民押出军营“活埋”。
等到远离军营时,本该入坑待埋的一幕并没有发生,王忠命亲兵给众人松了绑,难得称赞了于五一句,“小伙子,胆子不小嘛!”
于五却不敢翘尾巴,竟然带着几分羞涩回道:“王指挥使谬赞,咱只是按县令之命行事而已。”
随即,王忠回营,于五命保丁以伙为单位,分散绕路返回济阳县屯保,并且叮嘱所有人,“一定要在夜深人静、路上无人时,方可通过关卡县兵接应,入境返保......”充分发挥自己话唠的优势,把每一个细节都布置到位。
与此同时,济阳县中的王灵,已然命令在淄川县扮演贼寇的暗卫,转换据点潜伏,暂时不要行动,以免刘能狗急跳墙,请张霸先派牙军征剿,到时就不好收场了。旋即,淄川县的耸人贼情瞬间销声匿迹。
至于秋税,有安师儒亲自下达钧令在手,谅刘能亦不敢再派税吏前来征收秋税。
但来济阳县经商的商旅之人和潜伏在暗处的张霸先所派细作,却是难防,因商不可禁,细作一时半刻又无法清除,那就只能演了,王师范突然发现,自己的专业很有前途。
一夜之间,济阳县城和各处屯保之内,广设粥棚,且每日仅仅可领稀粥一碗,还是能数清米粒那种,以此障人眼目,造济阳县歉收的假象。
有了商旅的所见所闻传播于济阳县外,又让细作拿不准主意,是非混淆之后,就让张霸先去头疼吧。
当然,细作居于卧榻之侧,王师范岂能心安呢?
“阿灵,我怀疑县内有张霸先安插潜伏的细作,而处处防贼终有疏漏之时,故清除隐患刻不容缓,此事就交与暗卫来办,可有信心办好。”王师范问王灵。
“县令放心,杜县丞正在清查县内户籍,重新造册,那些说不清来历者,或并非自祖上就居于济阳县,而是近期方才搬来者,他们将是最大的嫌疑人,属下会命人盯紧他们,逐一排查,细作必在其内。此外,还得请县令下达一令。”王灵体现出一名合格暗卫的缜密思维。
“何令?”王师范对王灵的分析很满意,见其有要求,遂追问道。
“请县令下令,月内县内任何人不得出县境一步!若有擅动者,必有不轨之嫌,直接抓拿审问,定可有个结果;若细作谨慎,不敢擅动,他也逃不过户籍清查。如此,方可万无一失。”
原来,王灵欲以引蛇出洞之招配合明面上的地毯式户籍清查,双管齐下,铸密不透风之钢网,将潜伏细作一网打尽!
王师范一听之下,哪有不准之理,直接书写手令一封,爽快言道,“持此手令,晓谕四境关卡,月内济阳县民不许外出,另外,你现在就去杜师之处,传我之意,请杜师誊写布告,即刻将此令张贴于县衙前及各屯保之中,晓谕全县。”
王灵接过手令,领命而去。
风波稍熄,乾符六年岁尾已至,然这一年,大唐却过得并不平静。
已经南渡的黄巢请浙东观察使崔璆、岭南东道节度使李迢奏闻朝廷,请求以天平镇节度使之职招安,没有获得朝廷准许。又复上表求广州节度使,仍然没有准许,最终只是给了一个名为率府率的小官。
黄巢当即大怒,急攻广州,掠岭南州县,杀岭南东道节度使李迢。后因水土不服,士卒罹患瘴疫,死者十之三四,遂北归以图大事,起自桂州,沿湘江而下,进逼江陵,号五十万大军,来势汹汹。
朝廷紧急以镇海节度使高骈为淮南节度使,山南东道行军司马刘巨容为节度使,阻挡贼势。
刘巨容联合刚刚赴任的江西招讨使曹全晸,于荆门大败贼寇,然刘巨容欲养贼自重,不曾追击,终使贼势复振,攻鄂州,转掠饶、信、池、宣、歙、杭等十五州,贼势仍不下二十万众!
王师范看完邸报,目光锁定大唐全域图之东部,细数黄贼所过州县,见其兵锋已逼近淮南,若是高骈抵挡不利,则黄贼势必北上,届时平卢之地难免直面贼军之残暴。
“看来又得扩军了!”王师范下定决心,未雨绸缪。
因为二世为人的王师范,知道黄巢所部远不是农民起义那般简单,其纵兵掠民丝毫不弱于藩镇,有其残忍的一面。而能够阻退强敌,唯有雄军,扩军已成必然。
同时,派亲兵给阿爷王敬武送信,提醒父亲早作准备,毕竟他麾下的二万五千厢军才是平卢镇真正的拒贼主力。
扩军是需要以钱粮为基础的,幸好私盐之事已经打开局面,盐利充实到县仓之中,王师范的底气以此而足。
一般朝廷的官盐售卖只到县城一级,广袤的乡野之地是不设立店铺的,正好给了王师范经营私盐的良机。
首先,在济阳县每一个屯保内设立盐铺,迅速占领屯保一万五千户保民的市场,独霸济阳县私盐之利。
而且相比于官盐每斗一百二十文的天价,王师范只卖六十文一斗,虽仍是高价,但却是乱世之中最便宜的盐了,也勉强算得一种惠民之举,故手里有粮的保民们蜂拥采购,生怕晚了会涨价,毕竟种地可是体力活,最是离不开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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