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
那墨绿色的大衣,那鼓鼓囊囊的超市环保袋。
良淘这个傻逼,拿完外卖不回宿舍缩着,来校道上蹲着数他妈蚯蚓呢。
杨焱本来想扔下这个废物自己跑算了,但转念又不甘心受了这么多苦,最后外卖还落到保安手里。
他的思绪瞬息万变,终于,在路过地上那人的时候,他心下一横,一把抓住人大衣领子,把人生生从地上拔了起来。
“别蹲了,快他妈跑,保安来了。”
他前进的速度太快,那人直接被他拉了个踉跄,好不容易站稳了,为了不再次被带倒,便只能跟他一路往前冲。
跑出几步距离,杨焱嫌抓着大衣跑干涉自身速度,便头也不回的转手拽住身后人的手臂,老牛拉破车一般铿锵前进。
两人风一样越过人工湖、教学楼,把睡下的孔雀也惊得闻人起舞,才总算摆脱掉穷追不舍的保安。
在身后呐喊声完全消失不见后,杨焱停下脚步。
他嫌弃甩开良淘的手,揉揉自己因为用力过大而酸疼的手臂肌肉。
“我今天就不该被你怂恿出来。”杨焱气还在头上,他一把夺过良淘手里的塑料袋,想看一下在一番剧烈的摇晃下,自己的外卖还曾安好。
杨焱气得不轻,又被冷风吹晕了脑子,一时半会儿居然没注意到,“良淘”居然一反常态的一句话都没说。
他三两下翻开帆布袋,看到包装完整的小塑料袋子时松口气,暗赞一句如今外卖商家的包装技术当真优秀。
拿起小塑料袋,杨焱往下一看,傻了。
一瓶洗衣液,一只牙膏,两条毛巾,一双拖鞋,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角落里。
杨焱与这些日常用品面面相觑,终于意识到不对。
他缓缓抬头,面前哪有“良淘”的身影,只剩一个高挑的青年,视线晦涩复杂的盯着杨焱。
青年带着黑框眼镜,一头顺毛刘海跑得散乱,却还能看出那种寄居在图书馆的乖孩子身上特有的书生气,高挺的鼻梁稍微打破他自带的斯文青涩,但嘴中叼着的面包又让他浑身气场变得不可捉摸。
“哦——”杨焱干瘪的开口,“你不是良淘。”
青年把面包从口中取出,叼了太久的面包表皮,一排整洁的牙印尽情嘲笑这一出人间悲喜剧。
“很显然,我不是。”青年显然教养极佳,即使被拉着跑了数千米,依然能忍住满口芬芳。
可这礼节放到如今的尴尬场面里,却十分具有嘲讽意味。
“你不是,为什么刚才不说?”杨焱尴尬又不解,没忍住的问一句。
“如你所见,我刚才嘴里叼着面包。”
“……可以拿下来。”
“我的左手,拎着袋子。右手,被你拽着。”青年的回答文质彬彬,然而他额角跳动的青筋却暴露其内心绝不像言语一般平静。
“可以把袋子还我了吗?”
杨焱的尴尬达到极点,他无言的把袋子,连同手上的小塑料袋一起递出去。
交接的时候,意外再次发生。
青年接过袋子的动作过于迅猛,而杨焱松手的速度又没能跟上,这一拿一递的撕扯中,环保袋荡漾两下,过去了,塑料袋荡漾两下,绝望的发出“撕拉”声响。
塑料袋撕裂,缓缓落下,里面的商品则留在了杨焱手上。
杨焱和青年同时一僵,双双低头。
四只眼睛注视下,纤长的手指捏住塑料袋的残骸,在残骸下方……
一条刚刚拆封的紫色蕾丝豹纹内裤,迎风飘扬。
杨焱:……
青年:……
杨焱快要窒息了,他只觉得手上捏着的不是布料,而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紫色火焰,继续捏着也不是,扔下去也不是。
绝望的尴尬感将他团团包围,在空气凝结的此刻,他只想回宿舍把挨天杀的良淘拉出来揍一顿。
“品……品味很独特。”他干巴巴挤出一句。
青年没有回答,他头上青筋又跳两下,过了无法计算时间的多久,他拉开环保袋,伸到杨焱面前,杨焱默默把内裤扔进去。
青年收回手,推下眼眼镜:“我刚刚听你说,点了外卖,或许是表演系的吗?”
杨焱一下子清醒,他警惕的回应:“不是。”
“那你是哪个系的,我记得只有编导那一块可以自由点外卖吧。”
“我编导的。”杨焱顺势接道。
“巧了。”青年勾下嘴角,满脸的笑里藏刀,“我也编导的。”
杨焱:……
“我还是学生会纪检部那块的。”青年冷笑着,继续补充,“我叫林思霁,或许你听说过。”
“……没有。”
林思霁轻轻摆摆手:“没听说过没关系,你只要听说过最近纪检部开始抓违规外卖就行了,一个月固定名额5个,我还差两个……不过加上你,就只差一个了。”
杨焱:……
杨焱:淦。
他还想狡辩几句,把这位十一点多不干人事跑出来抓外卖的神人糊弄回去。
反正又没有证据。
杨焱侥幸的想。
总不可能因为自己一句话就把自己记上吧。
然而,就在他头脑飞速转动的时候,楼上的窗户开了。
“喂!杨焱——”
杨焱与林思霁一起抬头,这才发觉他们刚才跑得太远,已经跑到宿舍楼底下了。
良淘比太阳花还灿烂的脸从三楼窗户探出来。
“你站在那干嘛呢,信息也不回,火锅都要煮干了——”
杨焱脖颈寸寸僵硬,心脏直接坠入冰窖。
他听到林思霁轻笑一声。
“现在,一个都不差了。”
杨焱:……
他决定回去就找根绳子把自己勒死。
良淘还在上面没心没肺的叫着,他终于看到了一旁的林思霁。
“哟,还带了朋友啊!一起上来坐坐啊。”
良淘欢快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催命符。
杨焱在夜色中咬牙切齿。
带着这傻逼一起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