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汀刚刚经历了有生以来心最软的一刻。他醒过来,群鸽似的层积云浮在空中,邓莫迟枕在他怀里,侧躺着,鼻梁抵上他的颈窝。
这人睡着的模样总是十分无辜,锋利和冷清都被关在那双轻合的眼中,脸颊侧面有几道被褶压出的红痕,头发翘翘的,像个小孩子。几天的通宵下来,再加上昨天的疯狂,邓莫迟好像累极了,睡得很沉。
陆汀打开手环,他忽然意识到,这么长时间以来邓莫迟跟自己都没有一张合照,于是准备趁这大好阳光正儿八经地拍上几张。手环顶部的镜头孔对准床面,镜像倒映在镜头上方的光屏中,所有线条都被照得毛茸茸的。然而真拍出来才发觉,陆汀基本忽略了自己,只有两张他的半截傻笑出现在画面的一角,其余相片中,他只是充当一个枕头背景,邓莫迟的睡颜特写占了大块的画面。
这简直像是在拍画报,陆汀打了个哈欠,欣赏着自己的“佳作”,心中默想,都怪这人长得太标杆,不当大众情人都是浪费,随便拍拍再修修色就能拿去当虚拟伴侣广告,冠以“二十四小时体贴——你的大学生年下男友”之类的标题进行虚假营销。
当然,陆汀也就是胡思乱想一下而已,他绝不答应任何“其他人”觊觎这些相片。他只是越盯着瞧就越觉得喜欢,太喜欢了,他就忍不住想亲本人,亲着亲着就变成了轻轻的噬咬,邓莫迟睁开眼睛时,他的虎牙尖儿正磨在人家鼻尖上。
“你醒了……”陆汀莫名心虚,“我刚才在拍照。”
邓莫迟显然对拍照不感兴趣,又沉沉地闭上眼,还往他怀里拱了拱,像是想把脸埋起来躲避阳光。
“不想看看?”陆汀摇了两下手环,邓莫迟有一点起床气,他上个月就发现了,但这次格外有撒娇嫌疑,看得他很想逗人玩玩,“这可是咱们俩的裸照哦——”
结果邓莫迟把他抱得更紧了些,非但没抬头,还准确地摸到他举着手环扬起的右手,直接往被窝按,要让他老实当他的抱枕,陪自己睡觉。按到一半却忽然停住了,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邓莫迟握着陆汀的小臂悬空,忽然把脸摆正,看向自己的左手。
他的无名指搭在陆汀的手腕内侧,压着淡青色的血管,指根箍有一枚银白的戒指。
“……”邓莫迟坐直身子靠上床头,略显无奈地望着陆汀。
他一瞬间从睡眼惺忪变成双目雪亮,陆汀都被弄紧张了,“老大,你先戴着好不好,”他软声道,抱着邓莫迟的大臂,又往上蹭了蹭,“我要用的话直接给我就好了,现在你要是摘下来,那我今晚就一定会趁你睡着了再把它戴回去,要是明天摘,我就明天晚上戴,反正我总有机会。”
这些废话竟然无懈可击。邓莫迟想了想,自己再徒劳挣扎的话,不仅会多上很多麻烦,还有可能让陆汀伤心。那还是算了吧,他决定开始适应左手无名指根处那个突兀的存在。
“我也要送你戒指。”他又道。
“真的?”陆汀瞳仁里碎光闪烁,“那你得好好挑一挑,送我个足够独特的,才配得上你和我。”
邓莫迟点头表示了解,忽然拢上他的后颈,掌根在那尚未消退的牙印上缓慢地擦揉。它也不会再消退了,结番时留下的牙印会跟随oga整整一辈子,连同他被标上所属的腺体。除非把那块肌肤划开,把腺体拆出,那这就是贯穿一生的契约。陆汀隐隐地颤了颤,被摸得声音都变了,“以后我穿低领t恤,把后脖子露出来,会不会很奇怪。”
“那就不穿。”邓莫迟轻轻掐了掐那块皮肉。
“……我当然要穿!要是能给牙印写上署名就好了,”陆汀缩起肩膀,小声道,“别,别这么摸了。”
“怎么了?”邓莫迟看着他渗红的皮肤,变本加厉。
陆汀却直接舌头打结,说不出话,瞪着他的眼睛末梢也憋得发红,好像挨了多大欺负。邓莫迟心里其实门儿清,倘若再不停手,他们可能又会在床上荒唐一整天,于是他的手滑上陆汀肩头,安慰似的拍了拍。
哪知陆汀往他身上一压,直接啃上他的后颈,倒是没用多大力气,咬得人痒痒的,印子应该也很浅。
“扯平了!”陆汀说。
然后他不等邓莫迟作何反应,直接拉着人拍照,从傻傻的剪刀手,到一脸桀骜地侧目看向窗外,邓莫迟出乎意料地是个相当有配合精神的模特。
后面的那些照片,陆汀也从背景板里出来,笑容完整地出现在画面中了。
那天起床后的主要工作就是洗澡,以及准备回城,邓莫迟升级了st shadow的安全系统,把它又沉回海底,接着又回到elnath的工作室,和陆汀一起收拾最近攒出来的零碎,还有那些最后也没用上的材料和部件。
从干尸身上找来的磁盘还没来得及修复,看这破损程度,邓莫迟觉得它八成会消耗自己往后几个月的时间,陆汀却对另一张磁盘更感兴趣,确切地说是磁条,没有商标,整体被做成红色,连金属部分也是一样,随意地被压在几本草纸下面,除去颜色也没什么起眼的地方。
“这是什么?”陆汀两指夹起它,细细地端详。
“自动解码程序,一般系统都挡不住,偶尔会不稳定,”邓莫迟正把台面上一堆废零件拨进回收袋,“我自己做的,这次没用上。”
“那就送我吧?”陆汀兴冲冲地跑到焊接台跟前。
“犯法的,”邓莫迟抬眉看他,“警察应该就地销毁。”
“我留着当书签,或者挂脖子上,这总不犯法,”陆汀说着就把磁条塞进口袋,摆明了是要霸占,“又是一件邓氏集团出品小手工,谢谢咯。”
其实这种东西邓莫迟有很多,编写那个程序的目的也更趋近于练手,没有真正用过。
然而陆汀对他的东西总有种天然兴趣,最近更是根本不再遮掩,爱屋及乌,是这个词吗?最开始邓莫迟还觉得奇怪,但现在要他想象没有这么个人每天精神十足地绕在自己身边,倒觉得分外不适了。
他终于坦然承认,在陆汀需要自己的同时,自己也极度地,需要他。
返程路上一开始阳光万里,距离海岸线五十多海里的时候,乌云就堆起来了。都城漫长的阴雨天竟还在继续,不知道最近这一多月放晴过几回。回到特区时天色很暗,已经接近晚饭时间,两人把风尘仆仆的elnath停回毕宿五,又开上那艘aldebaran-b,准备去找家烘培店买个大蛋糕,带回撒克逊河对岸。
这天,10月29日,其实是弟弟妹妹的生日,凑巧的是他们赶上了,没有错过。最近这些天那俩小孩居然一条消息也没有发,通讯信号恢复了,邓莫迟的手机、陆汀的手环,被各种信息连番轰炸,就是没有来自弟妹的。
也许是打了电话没打通,又也许是被丢下太久,生气了。毕竟只是两个刚刚步入十四岁的孩子,每天被雨困着,陆汀能理解他们的孤单和乏味,以及想被重视、被记挂的心理,也很愿意尽己所能地补偿。在蛋糕店,他坚持买了二十八根蜡烛,那只12寸的豪华综合水果蛋糕恐怕难逃被插成筛子的命运。虚拟水族馆的门票也预定好了,两个大人两个小孩,高级套票的游览时间是五个小时。那家仿真效果极佳,陆汀小时候去过几回,每次都错觉自己真的置身海底,是富有梦幻色彩的那种,只有物种丰富的瑰丽,没有远离阳光的漆黑,他想休息一夜,第二天带孩子们去长长见识,再在特区吃点好的。
至于紧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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