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机已经恢复原本的形态,樱桃红也褪成了铁灰,在建筑群中低空飞行,后方追着几辆警用摩托,cy在屏幕上提示,数量是16,最近的距离不过二百米。四周已然警铃大作,青红相间的指示灯混着霓虹,被夹杂黑雪的大雨冲得光怪陆离。
制动杆被陆汀扳到极限,飞船擦着边,绕过又一栋钟楼形商厦。仿佛能看见机翼在水泥上刮出的火星,看准了刁钻角度,陆汀要赌一把——这是aldebaran-b能转的最急的弯了,倘若那些摩托硬追,凭他的经验来看,它们会被离心力甩出去砸上隔壁的大楼。
随后,果然,几声巨响穿过粘稠雨声,陆汀在后视镜里看到被撞出豁口的楼面,还有接连爆炸的几团火光。
陆汀暗自松了口气,匀出工夫叫道:“他怎么样了!”
舒锐烦躁道:“还在昏迷,您开这么猛就算醒了也得昏回去。”
“不好意思,”陆汀给后舱开了富氧模式,好让环境多少友好一点,“技术有限,要想活命待会儿只能更猛!”
这不是夸张,甩掉了几辆摩托,马上又有新的冲上来,直升机、y型飞车、与aldebaran-b形制类似的战斗型飞行器……追逐也不再是仅限于身后,四平八稳显然是行不通的。陆汀在肩头揩掉迷眼的汗,清晰地看到,包围正在形成,两侧高楼的空隙被远光灯填满,刺目地照进他的飞船,激光柱和轻型炮在四围乱射一气,逼得他不得不随时调整飞行高度。地图显示前方也有几架轻型飞车正在往回冲,恐怕是准备来个包抄
陆汀眯了眯眼睛。他的那群前同事终于行动起来了——
还真是效率低下。
无论如何,他离海岸线只剩不到五十公里了。
他要去海岸,要找到海。此时身处明月城附近,不比特区路宽道直,而aldebaran-b体积太大,只能在主干道和少部分街巷行动,因此在城市中很难占到优势。没完没了的你追我赶当然不是办法,陆汀明白,时间任其拖延下去,先死的必然是自己,况且刚才的几个高难度转向已经难以避免地擦坏了几面墙,撞翻了几户人家的招牌和阳台,要是再靠近地面一点弄伤行人都不是不可能,更有子弹追着他扫,扫坏的都是别人的东西,他要是接着在私人财产上横冲直撞,那和居民区里随意开火的警队又有什么区别?
能去的地方本就不多,陆汀目前能想到的,只有大海。这种天气的海雾是很浓的,只要冲过去了,再把背景反射面板打开,把反雷达启动,那他们就能做到真正的隐身。倒不是非要回去找毕宿五,随便在海面漂上一会儿就足够休养生息了。
视线中出现那三架准备反向包抄的灰熊战斗机时,陆汀大喊了声“小心”,发了两梭磷弹出去,随即在眼睛被刺伤之前,把航线拔高。上方那条窄缝被两栋高厦夹着,cy测得间距不过58米,而他的aldebaran-b头部厚度已经达到54,最薄的腰部也有37米左右,他必须把飞行角度拔到基本垂直,才能在其中通行。成功了。飞船没有一处显示碰撞剐蹭,而笨重的灰熊是绝对挤不进来的,至于那些稍小一点的飞行器,更是做不到垂直爬升,这也就意味着,大约二百层的建筑,在他爬到顶前的这十几秒,都可以暂时保证他的安全。
陆汀扶住驾驶座,回头看了一眼。后舱的杂物摔得乱七八糟,他的保险箱都哐当摔倒了舱尾的角落,舒锐跟何振声被惯性带得躺倒在侧壁上,好在邓莫迟身上绑了安全带,还安安稳稳地待在座位里面。
“他的状态很不稳定,”舒锐费劲爬到邓莫迟身侧,“你有没有注意到,顶灯动不动会闪,玻璃也在用一种超细频次在震动。”
陆汀当然注意到了,他面前的挡风玻璃就像被泡进了超声波清洁机的水槽里,纳米材质沾不上雨,但总会有水珠暂时落在上面,立刻被震成肉眼难见的极小水珠,好像一片雾。还有仪表盘和电信号偶尔失序的那一两秒、手握操作杆时骨骼的微麻,他也察觉得清清楚楚。这些当然都是反常的,但陆汀没有说话。挑了个空档,他钻出楼缝,又换了条窄路摆正机身,继续朝向大海。
目前还没有人追上来。
“他身上有第零元素吧,”舒锐在何振声帮忙打开的药箱中翻找,“陆汀你跟我说实话,不然现在我们都得死!”
“有,你要干什么?”陆汀继续提速。
“平时他可以控制,但现在不行,身体是昏迷的,可大脑不是,情绪起伏很大。目前我们的研究表明,这种概念物质……姑且说是元素吧,在紊乱是会释放某种能量粒子,与外界形成分子甚至原子尺度上的共振,产生的能量未知,无限制,不可控。简单来说就是,他的波动再大一点——”
“就会把我们都振碎?”何振声道。
“也许吧,研究还不够深入,”舒锐按下邓莫迟的后颈,扯开衣领,直接把手中的针剂推入脊椎,“反正我看玻璃是快要碎了。”
“我靠!”陆汀差点把自己的安全带扯下来,他想跑回后舱去,“你拿的是什么?”
“镇静剂,”舒锐白了他一眼,“西装都汗透了,镇静一下他自己也好受。”
陆汀吞了吞口水,舒锐说的没有错,是他反应过度了。可就算再心如乱麻,他也必须专心驾驶——至少表面上要专心,如果这都保持不住了,那他离把飞船开进阴沟里也不远了。迅速掠过这片街区,陆汀因为前方的一条十字路口骤然紧张起来,但当他路过,方才四面夹击的情况仍然没有出现。
后视镜里只有几辆小摩托,冒着大雨被越推越远,cy也检测不到附近的重型机械。难道真的甩掉了?几个急转弯几个直升直降又过了几道窄缝,就甩掉了?
不过太久没这么玩命地开过飞船,aldebaran-b就像是不适应战斗模式,纳米核发动机已经过热了,陆汀也累得有些脱水。他设置好路线和修复模式,把驾驶位交给何振声,拿了瓶水回到后舱。
邓莫迟仍是双目紧闭,漆黑的眉头倒是舒展了不少,摸一摸额头,那些冷汗也干得差不多。陆汀听着他平和的呼吸,心中安定了几分,拧开瓶盖,把瓶口抵上邓莫迟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倾斜瓶体。
手臂肌肉紧绷,不如平时听使唤,陆汀眼看着水漏出去不少,蜿蜒流进邓莫迟的领口,却没多少被他喝了进去。
“喂,你自己也记得喝点啊,”舒锐刚把陆汀的保险箱抱回原位,斜斜地瞥着他,说,“我看你脸色煞白四肢无力的,以前在警校开战斗机也这样?”
“得了吧,我就是这两天睡得太少,也太紧张。”陆汀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我观察了一下,上次劫狱也是,这次下地也是,你体能明显不如以前,是和你家这位有关的你就虚了,还是说……”舒锐的声音低了下来,“那支针,我说过对身体伤害很大,你没忘吧。”
“您别想象过度啊,我好歹二十不到至于那么脆吗?主要是以前没有这么累过,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陆汀摆了摆手,“麻烦回避一下。”
“你干嘛?”
“我喝水。”最后一个字被陆汀闷进瓶口里。
舒锐十分配合地背过身去收拾地上的狼藉,在大约五分钟后才抱着一堆零碎回来。果然,他看到邓莫迟恢复红润的嘴唇,以及陆汀红润得不太正常的脸。
我的天哪,舒锐看着双手插裤兜装没事人的发小,心想,如果昏在这儿的是何振声,自己能那么喂水吗?
估计不行。毕竟还没接过吻,如果第一次就是那种类似于偷亲的不去直视对方情状,他觉得自己未免有些可笑可悲。
“我说真的,你不准备跟他说吗?”舒锐冷眼看着邓莫迟过分平静的睡颜,“我就是觉得很奇怪,这明明是你们两个人的事。”
“就是我们两个的事,”陆汀道,“现在不是操心这个的时候。”
舒锐看出他的意思,是在让自己别多管闲事,“陆汀,”他烦了,“你不操心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的身体,你操心什么?”
陆汀愣了愣,好像突然疼了一下,他有些呆呆地指向窗外,“比如现在,天下大乱。”
“是的,是的,天下大乱,社交网络已经炸开了,大街上也是,世界各地的其余十七个接收塔,都有网民自发组织要去探查曝光,”cy及时播报道,“政府目前没有屏蔽信息,只是派出大量警力上街维稳,给出公告,明天的发射暂时搁置,三天后举行发布会和记者会。”
搁置了,还是暂时,这是准备在会议上“澄清”?陆汀想不通还有什么好辩白的。
如今回忆那个会在他练钢琴时拿戒尺打他,也会在聚会上推开杯盏,悄悄给他抓糖果吃的父亲,脑海中的轮廓也十分模糊了,就像一个设备出了故障的投影,每个成像点放大来看,都是“杀人犯”这三个字。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本来就是人人都有知情权,”舒锐揉了揉太阳穴,“我们做的只是把权利还给他们。也是制止明天新的九万多人上去送死的最直接...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