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栩心道这人真是职业病,一般问年岁,他可好,问属相,便说道:“猪。”
“猪与蛇相冲,这个手镯不适合你。”张道长指了指他的手腕子。
戚栩不太信这个,但内心也还是敬畏的,用袖子遮住了bvl牌的经典款满钻蛇形手镯,说道:“张焱给我买的,他可能不太懂,我本身在剧组也不戴。”
他刚杀青一部剧,而且经纪公司策略是除了剧和电影以外,不接任何综艺或活动,目前身上也就是有一个办公类奢侈品代言,档期就没有那么紧俏。能有两个多月的休息时间,刚好就来监督一下装修进度。
两人也不能干坐着,就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您跟张焱是清文大学的校友?”
管家开了中央空调,屋里很是凉爽,从身后的落地窗就能看到几个工人在大太阳下面吭哧吭哧地挖坑。
张道长也抿了口热茶,说道:“不用那么客气,叫我道长就行。张焱是我读计算机专业硕士时的同学,毕业之后他就开了这家人工智能公司,还诚邀我去工作,不过我不喜欢赚钱,我只喜欢读书,就没去,现在还在读博士,可能毕业之后再读个其他专业的博士。”
戚栩感叹这人某种意义上是真有出息。
“张焱今天出差不能来,太可惜了,不然你们还能叙叙旧的。”
张道长摆摆手,道:“我们时不时会聚聚,他最忙,都是他定时间。今天事出突然,他在电话里没说清楚,就说让老婆联系我。之前你们婚礼我来了,但可能人多,你没印象了。”
见过?好像没有吧。戚栩浮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但他没深想,随后腼腆一笑,不得不说演员就是不一样,任何一个动作和表情都透着浓浓的魅力。
他是两年前在一场品牌发布会上认识的张焱,当时张焱的一款陪聊类人工智能产品用他来代言。
发布会后,张焱很自然地邀请他共进晚餐,一个事业有成、年轻才俊的总裁;一个知名度高、美貌聪慧的大明星,简直就是不能再般配的组合。
张焱比他大两岁,是个细心体贴的男人。他在剧组拍戏的时候,除了盒饭,周围就只有麦当当和开封菜,要么就是不知名的小馆子,他对吃食很挑剔,饿着也不吃不合胃口的饭菜。
张焱知道了,就经常会带着燕城的美食,打着飞机来送饭,忙的时候就让助理来送。有时是粤菜馆的煲汤,有时是家里厨师做的清淡家常菜,除了正餐,每次还会搭配那家知名餐厅的cheesecake带给他。
原本他不太爱吃甜的,但张焱老送cheesecake,久而久之习惯了也觉得很不错。
说起来,他的很多习惯都是跟着张焱之后,被养成的。
小到古龙水换成了木质琥珀的香调,平时穿的都是acq的成衣,每天都要有饭后甜点和水果;大到开的车变成了007同款,房子住上了四合院。
因为这些都是张焱提供给他的,虽然他挣得也不少,但跟张焱还是不能比的。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满意,对于共同的居所,他更喜欢cbd的高级复式公寓,而张焱却直接买了四九城的四合院,价格差不太多,风格却大相径庭。
碍于这是张焱的一番心意,他也就没说什么,甭管高档商品房还是四合院,都是豪宅,代表着张焱对他的爱,就是霸道豪横的。
“这套房子是张焱一眼就看上的,我没想到他骨子里还这么传统,喜欢住这样的地方。”戚栩尽量把这里装修成中式现代风格,又方便居住,又有老地界的气派。
“我给张焱卜过一卦,他命中有贵人,遇上之后事业就能顺风顺水。”张道长有些职业病,盯着戚栩的面相看了看,说道:“你的眼尾上挑,狐狸是奸臣,狐狸眼旺夫,而且手脚都小,善于抓财,我想你就是他的贵人。命格会变,也许是近两年才显露出来的。”
戚栩下意识低头看了看左手,确实在男性里算很小的,而且事业线、感情线和生命线交叉形成了一个元宝的形状,确实是难得一见的抓财手。
“还是张焱运气好,碰上了我。”戚栩半开玩笑道。
“那可说的。”
戚栩起身走到博古架前,拉开塑料布从上面拿了一个蓝紫色的纸盒出来,说道:“道长,虽然家具搬进来了,但离入住还得有段时间,也没什么招待你的,我们的喜糖还有一些。”
张道长接过一盒定制的neuha巧克力,打开里面有六块,两颗桃心,一颗场记板代表戚栩的演员身份,一颗水滴形的小精灵,是张焱公司的ai logo,还有一颗n是巧克力厂商缩写,最后一颗是印花巧克力,上面有两个小人,乍一看就是张焱和戚栩的卡通小人。
见张道长拿起卡通小人那颗端详,戚栩有些不好意思道:“太幼稚了,张焱自己画的,但他什么审美,是不是不太像我。”
表面上是怨张焱,其实心里甘之如饴,这只是打情骂俏的手段罢了,被猝不及防喂了一口狗粮的张道长塞了块巧克力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嗯,张焱挺像的,但你比这上面好看。别说放了这么久,味道也还行……”
戚栩心道,才俩月也没多久,一般巧克力保质期少说也得半年以上,不过前面那句夸赞还是很受用的,他先入为主地认为男博士只会学习,性情木讷,可见了张道长一改之前的想法,这人还挺会聊天,言语不刻意不突兀,让人又高兴又舒服。
“其实办婚礼都是张焱的主意,本来我们也不可能领证,他觉得我受了委屈,就想有个仪式来补偿一下。”
婚礼是在两个月前举行的,租用了燕城第一高楼的宴会场地,鉴于他的身份,请的人不多,布置却很奢华。
宾客从门口进入,到了宴会厅的专用电梯,一下来就能看到被布置成花海的等候厅。
主色调是蓝紫色,绣球花、碧海云天、海洋之歌玫瑰,素雅清新,稀有的玫瑰品种象征着独树一帜的爱意。
戚栩的内心没有外表看着那么清冷孤傲,他生长在蓝领家庭,考上燕城电影学院之前,几乎没接触过艺术类的熏陶。
人的品味大多取决于从小到大见过多少世面,就玫瑰品种来说,他最是喜欢彩虹玫瑰,即使那是用人工色素染出的廉价品。
张焱则不同,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尤其父亲是外交官,隔几年就会外派到其他国家生活学习,养成了他适应能力强,又见多识广的品性。
于是从头到尾都是张焱来操办,不需要他操一点心,他也不好意思发表意见,怕暴露内心下里巴人的低俗气质。
“嗯,那次婚礼我印象很深,在燕城第一高。”张道长看似斟酌许久,又道:“实话说那会儿我以为你们不会在一起太久,但今日相见,确实多有变数,我觉得你们能白头偕老。”
戚栩勉强地笑了笑,看着后院还在干活的几个人,说道:“借你吉言,最近不顺的事情有些多,希望都能过去吧。”
张道长面前的茶杯空了,戚栩亲自给他续上,淡淡的茶香盖过了屋里偶尔能闻见的甲醛味,他坐直身体,神情认真地问道:“如果我说错了你就当我没提过,最近你是不是有些神经衰弱?”
戚栩握着茶壶的手一抖,茶水从壶嘴漏出了一些,他赶忙抽出几张纸巾擦干桌子,又坐了回去,心事重重道:“脸色不好,是不是一下就能看出来?”
“刚刚我在后院丈量的时候,你就走神了,之后我观察你许久,印堂发暗,神色疲惫,又逢双棺震煞的无妄之灾。”张道长语重心长道:“如果你信任我,可以讲讲来龙去脉。”
这说到了戚栩心坎上,他最近经常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个影子在跟着自己,这与上一部已经杀青的电影,脱不开干系,他注视着张道长那双细长深邃的眼睛,说道:
“半年前我接了一部戏,讲述的是一个双重人格的故事,因为签署了保密协议,具体情节我不便多透露,但在戏里我一人分饰两角,总是混淆台词和表演,到后期我几乎分不清到底谁是谁,好在导演一直耐心地指导我,才顺利把戏拍完。”
“角色跟你有任何相似之处吗?”
“没有,或者说至少我不觉得有。”戚栩补充道:“我承认拍某一部我很认可的电影时,我会很入戏,杀青之后的一段时间都走不出来也是有过的,但从来没有过这种混乱的感受,我以为是岁数大了,记忆力没有以前好了,才会在饰演a的时候蹦出b的台词,好像另一个人在支配我一样。”他是演技派,还曾出演过跨年话剧,背不清台词这种失误,实在是让他蒙羞。
“另一个人……”张道长若有所思地重复着,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好友的爱人,回想着刚刚的聊天内容,还有桌上没吃完的喜糖……
一阵沉默之后,只听他突然问道:“你全名叫什么?”
张道长是真的不爱看电视,对娱乐圈也不熟,每天沉迷于读书修道喝酒撩汉,哪有时间蹲家里追剧。
戚栩也挺尴尬的,还没见过有人跟他聊了半天问姓名的,但还是礼貌地答道:“戚栩。”
张道长追问道:“这就是大名,不是艺名什么的?”
他摇摇头,心道可能是张道长要给他卜卦,才这么问的,又道:“我生辰八字要吗?”
张道长神色有些惊讶,拿起桌上那盒巧克力翻过来掉过去检查了半天,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我可真是……”
戚栩正要问张道长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只听管家从大敞的正门走了进来,报告道:“挖出来了。”
“挖出来了?”戚栩这才想起后院的事,边从落地窗望过去,只见包工头扛着铲子一脸凝重,指了指面前的又一个坑,他顺着指尖的方向看下去,另一口棺材露了头,也是竖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