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会一直在身边照顾他。
后来他们在燕城第一高的酒店里举行了婚礼,承办公司是一间专门开在高级画廊的主题店,小众却相当有格调。
整场颜色都是以蓝紫色为主,宾客们以张焱的朋友为主,他只请了父母和几个非常要好的发小,谨防泄露消息。
从婚礼的流程,到场地布置,音响师录音师录像师,还有甜品台和菜品,最重要的婚戒,都是张焱准备的。爱人那么忙,却忙前顾后地操心这些事,让戚栩更加坚定了要与张焱白头偕老的心。
张焱给他戴上戒指的那一刻,他看着钻石拼凑的t字形纹理,都没有注意到自己那只崭新如初,张焱那只已有不少划痕。他只沉浸在在喜悦中,感叹何德何能遇上了张焱,变成了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盛大的婚礼过后,张焱就约了一个地产经纪到公寓里签约,戚栩这才知道张焱要购置一个四合院当作婚房。
“现在的价格比两年前还低了10,确实是置办的好时机。”地产经纪礼貌地对戚栩说道:“我很喜欢看你演的谍战片,恭喜你们。”
签好了合同,地产经纪走了,戚栩调侃张焱:“你两年没买,就是为了等着跟我结婚?”
张焱笑了笑没说话。
通知收房的时候,张焱带着他一起来的,他挽着那肌肉感十足的手臂,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走进前院,两颗老槐树在院里屹立,看上去有年头了。
过了第一进,来到正房的客厅,房子外观已经被重建过了,简约大气的中式风格,里面与样板房一样,张焱拍了拍他的手背,嘱咐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太浮夸的风格,还是找个装修队改一改。”
金碧辉煌的他挺喜欢,但张焱说改就改吧。
他上楼进了主卧,靠着洗手间有一个巨大的衣帽间,一面是玻璃展示柜和鞋柜,另一面是悬挂衣服的木制衣柜,再向前走,能看到一个全身穿衣镜。
戚栩站定在穿衣镜面前,他穿了一身全黑色的acq的休闲衣,剪裁和布料都很个性立体,透着他皮肤特别白。
他正看着裤脚上不知道在哪蹭了一点白,挺明显的,便弯腰掸上面的脏,等再抬头时,发现镜子里面的人并没有起来。
戚栩不可思议地盯着镜子里的人看,只见那与他极其相似的人抬起头来,这是一张他看不清五官的脸。他浑身一激灵,感到全身失重,猛然惊醒。
周围黑漆漆一片,自己躺在了一张大床上,眼睛适应了黑暗,又缓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这是张焱公寓的卧室。
窗帘很厚,密不透风,只在两扇交界处有一道窄缝,月光偷偷地泄露了一点光亮进来。
看天色已是深夜,他记得上一个画面还是站在四合院后院的两口棺材前,然后就毫无知觉了,他慢慢撑起身子,头有些疼,口很渴,就试图下床去客厅看看。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脚刚沾到地板,就听见客厅有人在说话,听声音正是张道长。
“我还没开始做法事,他就晕了,倒是跟棺材没什么关系,我看了,不是大事,可能就是中暑了,幸亏管家眼疾手快扶住他,不然直愣愣磕地上得破相了。”
“嗯,没事就好,法事后来做了吗?”说话的是张焱,原来他已经从外地赶回来了。
戚栩心里很暖,想赶紧说一声自己没事,就只听见张道长说道:
“做完了,你放心。你下次能不能说清楚,我今天都认错人了,以为是那谁,后来他一说名字,我心想你什么时候换了个老婆。”
戚栩心里咯噔一下,身体僵住了,只听外面张焱嗤之以鼻道:
“两年前就换了,再说了,戚栩你都不认识?你能不能多看两眼电视,不然跟社会脱节了。”
“你是没脱节,当初婚礼都办了,这怎么换人比换衣服还快。”
婚礼?!什么婚礼?!
戚栩被他们的谈话给弄懵了,蹑手蹑脚走到房门口,轻轻推开门,光着脚走过漆黑的走廊,停在了转角处的阴影里。他看见张焱在吧台倒了两杯威士忌,张道长坐在沙发上,接过酒杯问道:
“内谁现在怎么样?”
“他有名有姓,叫唐嘉。”张焱说出这个名字后,满脸溢出的都是落寞。
唐嘉?戚栩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却不知为何一点都不陌生,好像早就相识了一样,内心充满着厌恶。
“行行行,那你们就断了?”张道长大大咧咧地拿了个垫子放在背后,来了个燕城瘫。
张焱喝了一大口酒,沉默片刻说道:“我们是发小,断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他现在也有男朋友了,我也不好总打扰他。”
“他还搞艺术呢?”
“这些日子在昨日美术馆有个展览,我前两天去看了,正好碰上他新男友也在。”张焱的语气不是太好。
张道长摇晃着酒杯,说道:“你现在不也挺好,我多少年前就给你卜过卦,说你命中有贵人,我今天还纳闷是唐嘉命格变了怎么的,变成旺你了。”
“我倒宁愿……算了。”张焱欲言又止,看着酒杯出神。
张道长宽慰道:“你放心,多亏戚栩给你挖酒窖挖出两口棺材,这叫阴宅变阳宅,财源滚滚来。”
张焱哼笑一声,走过去与他碰杯,两人一饮而尽。
戚栩回到了卧室,又装着睡下了,没过多久,张焱回来了,躺到他的身边,搂着他睡下了,他却一夜未眠。
第二天张焱对他嘘寒问暖,他只道是太累了,又碰上这么不顺的事儿,就胸口有点憋闷。张焱安慰他放宽心,张道长已经做法事化解,两口棺材也拿走烧掉了,说宅子经这么一折腾,变成了四九城最上风上水的四合院。
戚栩靠在张焱赤裸的胸膛里,倾听着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心里有了主意。
等张焱去上班,他戴上了口罩帽子,开着跑车直奔城东区的昨日美术馆。
平日这里人不多,停车场指引牌的旁边就有正在举办展览的海报,上面画着一个简笔画人物造型,与喜糖上他与张焱印花的风格别无二致,而且仔细一看,不正是代表着自己的那个形象吗。
海报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喜爱。
落款是现代艺术创作家唐嘉展。戚栩不由握紧了手中的车钥匙,深吸一口气往里面走去。
以《喜爱》为主题的展览分为两部分,作画与摄影,唐嘉做的画可能是在他那个圈层中比较有名的,会制作成一些周边贩卖。
摄影的部分纯粹是展示作者的个人喜好。
门口贴着唐嘉的个人简介,出生于燕城,今年32岁,比张焱大两岁。他毕业于a国一个很有名气的艺术学院,他拍摄的一系列记录亚马逊雨林面积极速减小的照片,曾经被联合国选为环保宣传照向各国发送。
一张拍摄凡尔赛宫的黑白照片在城的拍卖行被拍出了100万欧元的天价,买家不详。
但戚栩是知道的,因为那张照片现在就挂在四合院厅堂的正中间。
他沿着画廊走到一个展示厅,一进正门,迎面最大的一张照片便是acq的创始人兼首席设计师生前的照片,是在一个立裁人台面前修剪布料。
设计师于十年前自杀,这张照片拍摄于去世前不久,足见其珍贵。戚栩低头看着自己的袖子,正是这个品牌的衣服。
继续往前走,是一张拍摄于neuha的手工工坊的照片,一名蓝带厨师在精心制作几枚巧克力。
下一张照片是记录bvl的工匠在打磨一款蛇形手镯,与他手腕子上戴着的一模一样。
后来看到了许多甜品的照片、木质琥珀香调的古龙水,还有一些各地的中式园林、四合院建筑的照片。
这里不光记录着唐嘉的“喜爱”,也记录着张焱带给他的生活,后来戚栩几乎都麻木了,却看到了更让他手脚冰凉的画面。
最后一个展厅,整个色调都变成了蓝紫色,装饰着绣球花、碧海云天、海洋之歌,这一张张的照片拍摄的是一场婚礼。
张焱请了前任来参加他们的婚礼?一个疑问在戚栩心中升起。
从燕城第一高的宴会厅望下去的中央大街的风景;甜品台上法国主厨亲手做的婚礼蛋糕;装饰在全场的蓝紫色花海;桌上的菜品和定制的六块巧克力伴手礼,还有成群结队西装革履的人群。
他在人群的虚影之中,看到了驻足回眸的张道长,原来他真的来了,自己怎么不记得了。
这个展室最后一张照片是特写那块两个简笔画小人的印花巧克力,下面写着:致曾经深爱的人。
戚栩猛地回头扫视着挂在墙上大大小小的照片,终于在一张拍摄手捧花的特写照片的一角,找到了那个他发觉不对的地方——
只入镜一半的迎宾板上,写着的日期是两年前。
也就是说,这并不是张焱与他的婚礼,而是与唐嘉的。
同一个场地,同样的婚庆,几乎重合的同一拨人,唯独换了的就是结婚对象。
此时此刻他全然明白了,怪不得法国主厨会说他最爱吃cheesecake,怪不得地产中介说张焱两年前就看好了房子,怪不得张道长说见过他,原来,他们都把他与唐嘉混淆了。
为什么会认错?因为他从穿着、到饮食、到行为,每一个习惯都被张焱培养成了唐嘉。
之所以会在剧组神经衰弱,他总觉得有个影子在跟着自己,这是内心深处被扼杀的天性在反抗,他不要变成唐嘉,他是独一无二的戚栩。
相反的,张焱知道如何疼爱伴侣,也是被唐嘉潜移默化影响形成的。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美术馆,坐在车里打开空调,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张焱。他想起了四合院里镇煞的衣冠冢。
用那些贴身的东西伪造成爱人还在身边的假象,那是不是证明至今张焱爱的还是唐嘉?
这时,一辆as跑车007同款从眼前开过?,连颜色都与他的一模一样,那车停在了不远处的后门口。从驾驶位走出一个高壮的男人,很帅很阳刚,他松了口气,跟他并不是太像。
这是唐嘉?
可瞬间这个猜测就消失了,因为他看到一个身着黑色立体剪裁acq最新一季成衣的人,飘逸地从后门出来,这才是唐嘉。
戚栩这才有机会好好看看这个人,面容清秀,在素人里已经非常出色,但比起艺人的他还是差了些精致,但胜在了气质,是艺术家超然脱俗的气质。
当唐嘉要与那男人拥抱的时候,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骑双轮平衡车的小孩,冲着两人就撞了上去,唐嘉被撞得一个踉跄坐在地上,那男人倒是反应很快,一手拉起唐嘉,一手拉起孩子,正要训斥,唐嘉却笑眯眯和蔼地给孩子掸掸身上的土,扶起平衡车,和颜悦色说了几句话,就让他走了。
那男人抱着唐嘉吻了一下,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唐嘉上车前余光往他这瞟了一眼,大概是看到了同款车下意识多留意,然后上了车。
戚栩想,唐嘉一定是个温文尔雅的人,怪不得他大声一点说话,张焱会如此反感,恐怕唐嘉是绝没有过这样不得体的行为吧。
不知道他们因何而分手,但从展览作品中,他能读出唐嘉是个爱自由的人,张焱很传统,而唐嘉有主见有思想,是个具备独立人格的优秀男子,便选择了不一样的生活。
那么他呢?
他享受了唐嘉的红利?还是做了唐嘉的衣冠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