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十）

    “三山没有给他落下虹桥，他也不需要虹桥，他看着那桩桩杀孽，已破了元婴境界，成了化神境界的神仙，他手持长剑，于南海上空，凭一己之力破开了瀛洲岛的结界，堂而皇之的飞升去了瀛洲。”

    金和真人却有些不信，说道：“即便他入了化神境界，但是杀孽缠身，瀛洲的神仙们会允他登山？”

    恒信真人却冷笑一声，说道：“想当初无名初初露面，大家见他是个元婴境界的散修，即便他来历不明，不也是争抢着拉拢他么？那皇子的一身修为卓绝，虽说他手染鲜血，但却是咱们下界的血，坐拥瀛洲的那些大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多在乎，他们只看重皇子的天赋与修为。那皇子虽说修为只有化神境界，但其实力却很不一般，远超同境界的神仙。瀛洲与他立下规矩，前尘过往随云烟，但往后却不可再造杀孽。一旦有违，即刻贬回下界。皇子自然应承，只要留在瀛洲，他便可以吸纳瀛洲的道气修行，可彻底脱离魔道。师兄，你猜这位皇子是哪位？”

    “无名。”金和真人语声笃定。

    恒信真人颔首，说道：“无名却是那位皇子的道号，也正是我济世堂开宗立派的祖师！”他颇有些激动，眼眶里都泛了红，若不是黑袍遮挡，金和真人可看见他微微颤抖的手。

    金和真人也对这桩秘辛有些震惊，但面色平稳如常，继续问道：“恒野又是怎么回事？”

    恒信真人声音更冷，说道：“金和师兄，多年之前你就该生疑才对，我济世堂堂主一脉取道号皆从恒字，恒野，恒信，恒如，我们三个听名字便是有关系的。恒野是谁？他是无名与门下弟子双修意外得来的孩子，名分上是济世堂第二代观主的徒弟，是我与恒如的师叔，但是私下里，却是我们两个的主人。”

    “他天性跋扈狠厉，济世堂上下谁不怕他？无名隐在暗处，旁人不知，堂主是知道的，自然对他处处忍让。他这一忍让，整个济世堂便都要忍让。后来无名去往瀛洲，寄梦告知堂主，叫他好生对待恒野，督促他勤加修炼，早日登瀛洲与父团聚。堂主尊敬无名，自然如往常那般好好供着恒野，哄着他修炼，早一日离开，早一日还济世堂清净。而恒野却眼馋其父的飞升，也想效法其父，走修行的捷径，便堂而皇之杀了济世堂的修士，由此坠入魔道。”

    “有其父，必有其子。”金和真人面无表情评判了一句。

    恒信真人自然认可这句话，继续说道：“堂主能容忍无名，因为无名实力强大，如今他去了瀛洲，按常理，他是无法回来的，既如此，堂主便无需容忍恒野，当即便将他逐出了济世堂，并严禁济世堂上下谈论与他有关的任何事，须臾数年，恒野此人，便如同不曾存在与济世堂一般。后来的事，金和师兄你便都知道了。”

    恒野与剑南道建大明宫，成为为祸整个修仙界的魔君，掳了枕月庵的萼婉仙子，强迫她生下了云江。朝阳观召集修仙界群起攻之，终于破了大明宫，而萼婉仙子拼着残躯，拉着恒野自爆了金丹，与恒野同归于尽。这便是后来的事。再后来，便是无名夺舍下界，做下桩桩恶事只为恒野复活。而最终，恒野真的复活了。

    “当年破大明宫之时，我便觉得你有些闪躲退让，原以为是胆怯，或不忍门人死伤，原来是与恒野有如此渊源。后来无名作恶，你也脱不开干系，恒野如今应该还藏在济世堂中吧，现在你告诉我这些，是要做什么？”金和真人问道。

    恒信真人声音急切了起来，说道：“师兄，不管是哪桩哪件，我都是身不由己，破大明宫之时我不敢冲在前面，并不是不忍杀恒野，而是怕他点破我与他的关系！后来无名夺舍下界，他以整个济世堂修士的姓名相要挟，这般拿捏，叫我怎么敢不听他的话？如今无名虽然回了瀛洲，但是恒野却更是疯狂了，他告诉我，他已在这尘世死过一次，是片刻不愿意再待了，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化神境界，如他父亲那般，亲手破开瀛洲岛的结界！师兄，你可知这个代价是什么？”

    “他是要毁了修仙界。”

    “正是如此！他已经毁了枕月庵、圣丹坊、青龙观，下一个便是你们朝阳观！”

    金和真人冷眼看着恒信真人，说道：“你以为你们济世堂可以置身事外？”

    恒信真人摇摇头，说道：“若不是我还有些用处，济世堂还有些用处，第一个破的，便是我济世堂了。待屠灭了这世上所有的修仙洞府，济世堂上下也自然是他的盘中餐！师兄，如今这情形，不是计较济世堂有多少罪孽的时候，而应是想方设法再次屠魔，待恒野伏诛，要如何清算，我济世堂绝无二话！师兄，时间紧迫，请您速速做好准备！”

    他再度躬身见礼，俨然一副卑微的请求姿态。

    恒野本就是个癫狂之人，数十年前金和真人便见识过了，如今死而重生，自然要比过去更癫狂一些。金和真人本就在暗中准备，如今听了恒信真人一番话，当即明白，留给他准备的时间所剩无几。恒信真人不便久留，该说的话说完了，便迅速离去。金和真人转身回昭阳殿，召集观中几位真人，连夜商谈应对恒野之策。

    是按兵不动静候恒野来犯，还是主动出击打上终南山恒野的老巢，几个人争辩不休，迟迟拿不定主意。瀚云真人与炎易真人意见一致，认为按兵不动是坐以待毙，需得趁恒野没有防备主动出击。木荣真人与岱青真人却担忧恒野实力不清，不能冒然出动。四个人在下面吵个不休，金和真人坐在上首，单手支额眉头紧缩，看着极为烦躁。

    第二日白天，金和真人又喊来另三个洞府的掌门真人，七八个人围在一处，又吵了一个白日，仍旧是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