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晋公室公布了回迁令,具体内容是:
一,任命游仲为曲沃大夫,公子坚辅助其协同冶理;
二,曲沃城墙削低一丈;
三,公族按原址迁回,国君免除大夫们两年税赋以曲沃重建;
四,曲沃宫的公廷(内朝)封闭,各大官署办公场所不变;
五,富氏的原宅赐与公子坚。
游氏家连续搞了数天庆祝,因为游仲现在已经位极人臣;同去的虽然还有个公子坚,但他只是个副手,而且游仲自我感觉两人关系还是不错的。
游氏觉得兄弟俩各自在绛都和曲沃,可以互为支援,足以控制整个晋国;而献公则认为将两人分开有利于各个击破。
公子坚在王城住了五年,他的性情与从前相比已经大不相同,因为人是随着外界环境而改变的。东周的大夫们整日里钩心斗角党同伐异,许多脾气和他一样直率的新人、基本上刚冒头就被消灭了,而且都是被那些面带忠厚、温文尔雅、人模狗样的老狐狸们干掉的。所以他也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打击敌人。
公子坚在曲沃成功地扮演了一个堕落贵族的角色,每日里与一帮狐朋狗友花天酒醉生梦死;他们一起贪污索贿,一起厚敛民财。当公子坚把恶行暴露给游仲时,他就认为他们是同类;当公子坚又把秘密和他分享时,他就把公子坚看成同党了。
公子坚逐渐掌握了游氏及其党羽的众多秘密,他了解到游氏集团的薄弱之处,然后就据此制定计划,对游氏集团里的人进行拉拢分化。
在公子大夫们冶理曲沃期间,晋国与东山皋落氏(赤狄的一支)及骊戎进行了几场战争,晋献公灭亡骊戎。这些历史将在其他章节中详细叙述。
游仲有三个儿子。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下,三兄弟不但谁也看不起谁,而且一个比一个狂。老大游况与曲沃庄伯的儿子公子喜和公子启方(庄伯被晋武公追认为晋侯,所以他的儿子也成了公子)私交甚密;老二游鲜总和栾枝混在一起;老三游鲂与公子喜的弟弟公子非形影不离。
梁五此时已经做了游仲的家臣,位居栾季之下;栾枝便怂恿游鲜把栾季踢出局(因为栾季生性愚钝、心胸狭窄,不利于成事),并使游仲把梁五提到室老的位置。
在一次宴会中,梁五偷偷向游仲的酒爵里投放了毒药;这使他在狂饮之后吐了大量的血,看起来就像酒精中毒的样子。由于自己的祖父和父亲都是这样喝死的,所以他也没有想太多。
游仲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爬不起床来。三个儿子在他病重期间表面上悲悲戚戚,暗地里却开始为争夺继承人做准备,他们只等父亲一命呜呼便立即对兄弟们采取行动,以干掉竞争者。
但是梁五投放毒药的剂量不足以致命,游仲又逐渐恢复过来了。梁五趁机打小报告说,兄弟三人都在密谋争夺世子地位,并劝他早日立嫡以位消除其他人的夺位之心。
立嫡之事便成了游仲的一块心病。
游仲认为:如果可以自主选择死亡的方法,喝死不失为最好的方式。所以他一旦康复便又开始没日没夜地酗酒。
这一天,他和公子们又聚在一起喝酒。人们从夕阳西下一直喝到月上三竿,长时间的宴饮使人们放弃了伪装,变得坦诚起来。游仲心中有事,便把公子坚拉到门外一个偏僻处,沮丧颓废地向他诉苦。
游仲说,他的三个儿子素来不和;小兔崽子们不但不懂什么叫“兄弟齐心”,反而特别执着于窝里斗;更有甚者,他们现在竟然开始争夺世子地位了。
游仲之所以对公子坚倾诉心声,是因为他觉得别人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酒囊饭袋。公子坚做出一副倾心聆听的样子,游仲显得很是感动,继续说道:“但是兄弟三人都不是嫡出,而且他们的母亲又早死。三个儿子又都是我非常喜爱的,我现在毫无主见,所以公子帮我出个主意,到底立哪一个为好?”
公子坚表示他可不想参与别人的家事,因为无论立哪一个都会得罪其他人——这无异于自取其祸。
游仲说:“公子不需要具体指定哪一个,只要告诉我该如何选择就可以了。”
公子坚说:“那就好办了。叔父让儿子们出城打猎,自己留在城里。他们晚上肯定要喝酒;叔父就派人在他们酒兴正浓的时分别告诉他们,说你的脚扭伤了。叔父就在家里等,哪一个最先回来,叔父就立哪一个。”
游仲欣然同意。公子坚把话传给栾枝,栾枝又通过梁五传给游鲜。过了几日,游仲就开始实施那个自以为高阴的计划。当夜兄弟们在郊外酒兴正浓时,游仲的信使把他脚踝扭伤的假消息传达给三人。游鲜立即驾车连夜赶回曲沃;第二天中午,当另外两兄弟慢条斯理地回到家中时,却看见父亲已经立游鲜为继承人了。
游况和游鲂随即暂弃前嫌,两人联合起来对付共同的敌人。游仲立嫡的策略并没有消除儿子们的争心,反而使矛盾更加激化了。
游况和游鲂向同党们诉苦。公子非和公子喜在官场浸淫已久,两人一眼就看出来:“这绝对是个阴谋!”但他们只是把焦点集中到梁五身上——因为梁五是通过游鲜才爬上去的,而且游仲对梁五又无事不问。
头大无脑的游氏兄弟认为两公子说得有道理,他们决定首先把梁五除掉——干掉梁五即便无法扭转局势,也能削弱游鲜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