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之时,公宫墙外挤满人民众,人们要求交出弑君的其他凶手。哀姜因为身份特殊,已经被保护起来送出曲阜。但是卜齮的尸体立即被扔出宫墙,转眼间便一块肉也找不见了。国人忽然发现不知道接下来应当作什么,只好留在原地痛哭。
这时宫门打开,公子鱼(字奚斯)和臧孙氏、展氏几位大夫走出来了。公子鱼是鲁桓公的兄弟、公室元老;他的声望很高,品行无可挑剔,并且是位着名的诗人(《诗经》中篇幅最长的《閟宫》既是他的大作),如果他还能教育好自己的侄子(庆父),他的一生将会十分完美。
公子鱼的出现使人们安静下来。公子鱼说,鲁国两年之间接连失去了三位君主,这是上天降下来的灾祸,灾祸现在应当已经完结了;人无法对抗上天,却可以控制自己;所以不要使国家遭受天谴之后再发生**了吧!鲁国已经成为一个没有君主的国家,再也无法经受下一次的动乱了。
公子鱼继而号召大家回到各自应当出现的地方,民众各安其位是对国家最大的支持;曲阜将实行宵禁,违反宵禁令者将被就地正法。国人听从他的建议就慢慢散开、各自回去了。
公子鱼俨然已经成为鲁国的最高领导者,但是他既没有登基的打算,也没有做出登基的行为。公子鱼把仅存的大夫们召集起来,要求他们首先维护国家安全,其次维持都城秩序,对各处发生的暴乱要坚决镇压。
庄公时期鲁国势力最强的当属三桓,现在一桓也找不见了。公子鱼认为当务之急是把季友召回来,并把权力交给他。
在公子鱼和大夫们的鲁努力下,国家秩序得以迅速恢复,季友也带着公子申从邾国回来了。大臣们立公子申为君,公子申是为鲁僖公。
国内局势虽然已经平静下来,但是元凶却依然逍遥法外。季友下定决心,无论庆父逃到天涯海角,都要将他明正典刑。而庆父此时正惴惴不安地躲在莒国的驿馆里。
但是鲁国与莒国非敌非友,况且保护流亡者是当时各国惯例,所以引渡庆父的谈判进行得十分艰难。鲁国人不得不一点一点把加码加上去,直到莒子认为出卖庆父的收益已经大于庇护他能给自己带来的价值,谈判就达成一致了。
莒人把庆父送到边境,鲁人便押解着庆父向曲阜行进。公子鱼则在密(今费县北)等待队伍到来。庆父见到昔日的老师,抱着他痛哭不已。公子鱼也哭得撕心裂肺,他不停地责骂抽打庆父,说他本能够成为周公,结果却做了管叔。
但是庆父仍然对偷生怀着一丝奢望,他希望叔父能以国老的身份向君主和季友请求饶他一命。公子鱼感到特别为难,他明知不可为,最终还是为了挽救侄子的性命做最后一次努力。他要求队伍在密停留几天,然后只身赶回曲阜。
踏着沉重的脚步,归乡的路是多么漫长。公子鱼见到新君和季友,他提出是否可以采用流放的方式代替对庆父的死刑。但是季友说,作为叔叔,他杀害了两个侄子;作为臣子,他杀害了两位君主。天下又有哪个人犯下比庆父还要严重的罪行呢?如果宽恕他的罪行,全鲁国的罪犯都应当被释放,鲁国岂不成了犯罪者的天堂?
公子鱼无言以对,低着头退出去了。
踏着沉重的脚步,离乡的路是多么漫长。公子鱼回到密邑,他不忍把这个“噩耗”亲口告诉庆父,于是伏在驿馆外面的一棵大树上放声痛哭。
庆父在屋中听到那特有的嗓音,不禁长叹道:“这是奚斯的哭声啊!”随即便投缳自尽了。
庆父已死,但是报复仍在继续,下一个遭受惩罚的人就是鲁庄公夫人哀姜。
齐桓公每当回忆起闵公与他分别时那依赖和不舍的眼神,都要流泪不止。他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那个孩子,怨恨哀姜知情不报。
哀姜本来已经跑到邾国去了,齐桓公对邾子施加了巨大的压力,要求对方交出同谋。邾人不得已把哀姜交了出去,齐国人就在哀姜到达夷地时将她毒死了。
鲁僖公后来向齐国人请求,这才把夫人的尸体接回来予以安葬。齐桓公杀哀姜本来有讨好鲁国人的意味,但是鲁人却认为他做得太过分了——哀姜既然已经嫁到鲁国,就不再是齐国人了,况且她还贵为庄公的夫人。在鲁国人看来,杀死夫人比弑君的罪行更加严重。
关于季友的出生还有个故事。文姜将要临盆时,鲁桓公命一个卜官为即将出生的孩子进行占卜。卜官说:“是个男孩,名叫‘友’,在公之右,间于两社(祭土的周社和亳社),为公室辅。季氏亡,则鲁不昌。”季友出生后,鲁桓公发现他手掌中果然有个“友”字型的掌纹,于是为他取名为友。
公子申的母亲成风是个小国公主、是鲁庄公的一个妾。成风听到关于季友的传闻就有意接近季友,把公子申托付给他,请他收公子申为学生;结果季友就把自己的学生推上了君位。
不久,在季友的提议下,鲁僖公把庆父的儿子公孙敖召回来,为他修建了住宅,把封地还给他,并让他继承了父亲的禄位。
季友对孟孙家族网开一面的目的或许是秉承“父子兄弟,罪不相及”的古老传统;或许是想要团结桓族,以对抗已经存在或即将壮大的其他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