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僖公九年(BC651)春,宋桓公去世了,太子兹父即位,是为宋襄公。
在宋桓公众多儿子之中,公子目夷(字子鱼)是最年长的。宋桓公病重时,太子兹父一直在病榻前守护父亲,并且屡次请求他将君位传给目夷;太子说目夷不仅年长,而且以仁爱之心闻名于国。宋桓公被兹父说得动了心,就把目夷召来,准备册立他为太子。
但是目夷回答说:“无私才是仁爱的表现;能够把储君地位让给他人的,才是最大的仁。在这一点上,儿臣愧不能及;况且废嫡立庶是天下大忌,于国不顺。父亲要是再逼迫儿臣,儿臣只好流亡他国了。”他说完就快步退出去了。
宋国作为殷商遗国,在很长一段时期里都被诸侯当做另类看待。宋微子后来发现,诸侯对宋国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加以恶意的猜测。微子于是说道,诸侯没有错,宋人也没有错,错的是武庚、是三监;宋人应当向王朝表明宋国没有侵略性,并且永不叛周。他又告诫继任者,行事一定要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不得作出任何出格的事。
就这样,宋人为了消除周人对自己的斜视付出了极大的努力。数世之后,人们已经淡忘了前代的历史,不再谈论纣王的邪恶凶残、武庚的恩将仇报;宋人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融入周人的社会,于是便逐渐放开手脚,做一个正常国家应当做的事。
宋国在入春秋前灭掉郜国,又与强大的鲁国打得难舍难分,并且占了上风。入春秋后,宋殇公又招惹上郑庄公,双方各自纠集盟友进行了十年战争;此后宋国无论干什么事都没有人觉得不正常了。
宋桓公还是公子时就怀有远大的抱负,他在即位后便开始着手实现伟大的复兴梦想。但是宋桓公不该重新启用象征着暴政的醢刑,这个行为被认为是桀宋复辟的开端。
齐桓公决不允许任何一个国家挑战齐国的地位,于是打着翦除殷商余孽的旗号,将宋国人的复兴之火扑灭了。
从此宋国人就坚定地站在齐国一边,至于是否真心并不重要,因为执政者别无选择。国内的复兴势力虽然被打压下去,却没有消亡;那些怀有远大空想的人隐于社会各个阶层,不断地对身边的人灌输思想。
太子兹父深受复兴者的影响,暗中成为复兴势力的首领;而公子目夷则属于现实派,他行事中规中矩,也没什么野心。宋桓公如果能够在决定继承人时进行审慎地调查,恐怕不会将君权交给固执己见且怀有不现实理想的兹父。
周襄王花了一年时间来稳定局势,当他把权力牢牢抓在自己手中时,就准备好好报答下齐桓公。但是齐桓公此时正与宋兹父、鲁僖公、卫文公、郑文公、曹共公、许僖公在葵丘(今河南兰考附近)举行诸侯大会。
其中,许僖公是被郑文公逼过来的。郑国于去年大举进攻,蔡国人出面调停,但是郑文公没把蔡国人放在眼里,根本不予理睬。蔡穆公虽然感到恼火,却不敢出师相救。
许国孤立无援,又实在无法抵挡敌人的攻势,许僖公只好再次祭出“受降计”——打开城门向敌人投降。许国与郑国签订了城下之盟,卫文公便得意洋洋地把他牵过来了。
周公奉襄王之命,率领着庞大的使团、带着贵重的礼物赶到葵丘。王朝使团的到来是个意外的惊喜,齐桓公暂停了诸侯大会的所有程序,专心接待周公一行。
周公代表周襄王向齐桓公赐胙,赐胙仪式就在葵丘郊外的行宫里进行。仪式开始了,周公首先出场,他沿着正殿东侧的台阶缓缓而上,站在平台上面向西而立;齐桓公在他右边一步之后的距离,沿着西侧台阶而上,最后面对周公而立;诸侯们则排列在台阶下面的庭院里。
周公说:“自周朝建立以来,从来没有过天王向异姓诸侯赐胙的先例。但是上天降祸,使我中华南北受敌、不绝如线,伯舅救邢存卫,北击顽狄,南抗强楚;天王感念伯舅匡扶王室、安定天下之大功,特别命孔(周公名)将用于祭祀文王、武王的胙肉赐给伯舅。”
齐桓公准备走下台阶,向上行稽首礼。周公伸手阻止他说:“天王体恤伯舅年事已高,赐伯舅无需下拜。”
齐桓公说:“天威就在咫尺之内,小白怎么敢贪受天子的恩宠而不下拜?我恐怕会不得善终,天子也要蒙羞了。”
说完他就走下台阶行礼,礼毕后又重新走上来接受胙肉。
在仪式之后的宴会上,郑文公忽然问为什么不见晋献公参会,齐桓公说,晋国被隔绝在太岳以西,一直不与中原来往,所以没有通知晋国人。
郑文公说,晋国既没有楚国遥远,也没有楚国强大;既然连楚人都要参加齐桓公的诸侯大会,晋人为什么可以置身事外?难道晋侯不是姬姓子孙?难道晋人竟然做不到连蛮夷都能做到的事?齐桓公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由于东周使团的到来和举行其他仪式耗费了不少时间,这次盟会已经注定要延期了;但是为延期进行的占卜结果却并不吉利。因此齐桓公便与诸侯们举行了一个简化了的的歃血仪式,并要求诸侯们在秋天之时再次到此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