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左军的信使送来战败的消息,信使还说晋文公应该躲在一个没有重兵防守的地方,同时请求子玉发动进攻。子玉却说大局已定,胥臣已经回到晋中军附近了,楚人已经没有任何机会赢得战争了。
子西稍作休整准备突围,但是晋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们行动之迅速,好像已经排演过多次似的。晋人的步兵在前,车兵在后,辅助部队的骑兵则分布在外围。
完成包围之后,晋人就放火烧山,小山顿时成了一个浓烟滚滚的巨大马蜂窝,刚得到一丝喘息机会的楚军惊慌失措地冲下山坡。楚军艰难地冲破晋军的第一道防线,侥幸突围的人又被外围的骑兵追逐、射杀。只有包括子西、子越在内的少数人冲出去了,大多数人只好选择了投降。
先轸感到敌人左军抵抗越来越弱,就抽出部分军队去增援胥臣(因为他听说下军还在与子玉对峙)。这时太阳已经偏西,子玉看到敌人越聚越多,于是下令放火,军队就在大火浓烟和夜幕的掩护下撤退了。
只进行了一天的城濮之战就以楚军的完败结束了。这一战晋文公准备了四年,而晋国三代君侯则整整准备了四十六年(从晋武公入主晋国开始)。
晋军开进楚营,抢救和抢夺没被大火烧掉的战利品,他们取得了巨大收获:来不及逃走的杂役和伤兵、众多的牛马,粮草和辎重全都成为战利品。
晋军在城濮休整了三天,尽情挥霍着楚人留下来的粮食,晋文公则忙着抚恤战死和受伤的将士、赏赐立功者。之后他便派出使者到东周和各诸侯国宣布这一重大消息,并通知周襄王和诸侯们到践土参加盟会。
但是晋文公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大夫们都劝他,说楚国已经战败,您还有什么担心的事?晋文公说:“可是子玉还活着啊!只要有他在,寡人就没法不担心,能与晋国对抗的也只有他了。”
子玉领着败兵一直退到连谷城,连谷是方城山外的一座小城,具体位置已经无法考证了。子玉命令成大心和斗椒把军队带回国去,自己准备在此地自杀。
申息子弟在城濮之战中伤亡惨重,能够活着回去的不足七成。申县全城缟素,人们昼夜痛哭,没有遭遇丧事的人也停止了一切娱乐活动,整个申县已经化为一座哀城。
楚成王此时仍在申县,他面对成大心和斗椒,脸上挂着一层浓重的寒霜:“子玉呢?他在哪里?”
成大心说:“得臣现在连谷成,他想要自杀,但是臣说:‘自杀相当于专杀,是违背君命的,您应该等待君王的命令。’所以得臣派臣来听取君王的命令。”
楚成王派人给子玉捎去一句话:“大夫如果进入方城,将如何面对申息父老呢?”
楚成王宣布命令后就散朝了。蒍吕臣把消息告诉了薳贾。这个命令既在蒍贾的意料之中,又使他非常吃惊。他说:“父亲为什么不劝阻君王呢?难道你们忘了范巫的妖言了吗?得臣死不足惜,但是君王的祸患恐怕要从此开始。”
原来楚成王年少之时楚文王曾带着他和子玉、子西三个孩子去见一个着名的巫师(就是那个被称为“范巫”的人)。范巫作出的诸多准确的预言给他带来巨大的声望和更大的危险,楚文王因此把他保护(其实就是软禁)起来,规定只有较高地位的人才能见到他。
范巫看到三个孩子后就哭泣不止,他说:“就算君王杀了我,我也必须说出实话:这三个孩子都将成为富贵致极的人物,但是也都无法得到善终,请他们好之为之吧!”
楚文王之后就时常告诫三人一定要团结互利,不得相害;一人有难,其他人必须救助:救别人便是救自己。
蒍吕臣想起这段往事,马上返回行宫,对楚成王说:“君王难道忘记范巫的预言和先王的告诫了吗?得臣要是死了,下一个会轮到谁呢?如果宜申陪他一起死掉,事态就更严重了!况且得臣虽然刚愎自用,但是他如果得到智者的辅佐,一定能够血洗前耻,为什么要杀他来加重晋国的胜利和楚国的失败呢?”
楚成王几乎瘫倒在地,他再次派出使者去阻止子玉自杀。
子玉、子西、子上穿着丧服,披头散发,把自己关在简陋的房间里。子玉整天哭泣,彻夜不眠,他只要一闭眼就看见死去的申息子弟冤魂,冤魂们围着他说:“令尹大人,你把我们带出来,我们却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请你带着我们回去吧!”
几天之后,子玉实在忍受不了内心的煎熬,他算算国王的催命使者也快到了,因此决定提前自杀。他说:“先大夫莫敖屈重死前说:‘战败者死,请以我始。’现在得臣处在和他一样的境地,也终于领悟到话中的含义了。
“楚军的强大,在天下已经没有对手;楚军战败,只是因为将领无能和不懂慎战的道理。得臣违背王命,注定遭到失败。但愿得臣以后的将领,能以我为鉴,得臣死的也就有意义了。”
子西和子上也没有表示异议,子西决定和子玉一起自杀,而子上则打算将两人入殓后再死。三人沐浴更衣,换上殓服,互相颡首诀别。子玉和子西就上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