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处父冥思苦想设计了一条诡计,他把使者派到对岸去下战书;阳处父在出使楚国时与子上私交不错,顺便又送给对方一柄宝剑。
子上打开战书,看到上面写到:“我听说:‘文不犯顺,武不违敌。’如果夫子想要进攻,我方立即后撤三十里,贵方济水列阵;否则贵方退师,我方济水。是迟是早,全由您来做主;曝师费财、虚耗时日,对谁都没有益处。”
子上走出营帐,登高眺望,看见对岸的阳处父站在战车上、面向楚营,好像在等待自己的回答。子上回到帐中,准备渡河应战。
但是大孙伯(成大心)提醒他说:“晋人多诈,如果趁我军渡过一半时发动进攻,我军必败,到时您将追悔莫及。不如我方后撤,等待敌人来进攻。”
子上确实不敢再次遭遇失败,他采纳大孙伯的意见,写了回信。
子上的决定无疑是正确的,但是他最终却为正确的抉择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阳处父看完子上的战书就把它藏起来,战书的内容除了几名高级将领没有其他人知晓。楚使离开后,阳处父来到军营中央,登上高台向将士们宣布,楚军已经同意过河作战,晋军明天中午开始后撤,给敌人空出列阵的场地。而在泜水对岸,子上也发布了同样性质的命令,只不过后撤时间是当天晚上。
第二天清晨,晋人惊讶地发现楚军已经连夜撤走,只留下一片狼藉之地。阳处父沿着河岸巡视一番,继而得意地宣布:“楚师已经逃走了!我们胜利了!”然后就带着晋军耀武扬威地回国了。
楚军在三十里外干等了两天,两天后斥候报告说晋军已经回师了,子上点头说道:“晋人果然无信!”随即也下令撤军了。
楚国这次出师取得了很大的胜利,在与晋国的对抗中也没有处于下风。子上满心欢喜地把信使派到郢都去报捷,自己则领着军队缓缓前行。
楚成王接到捷报也很兴奋,马上下令为子上举行凯旋仪式。但是太子商臣当即阻止他说:“斗勃有罪,不但不该受赏,而且应当处死。”
接下来,商臣给子上列出四大罪状:一、战败;二、受贿;三、逃敌;四、辱国。
商臣说:“斗勃以优势兵力进攻郑国,结果却连子瑕的命都没有保住,使我国失去了对郑国控制的可能性。想想他在出征前的态度,谁能相信他不是故意败坏君王和大夫们的计划,不是挟私报复?他为了给自己出口恶气,竟然大毁国体,乃是极大的奸邪之人。
“去年阳处父访楚之时,斗勃就与他勾勾搭搭。泜水之役时,我军兵强粮足,结果斗勃收了阳处父的一柄剑,又假称‘惧怕晋人使诈’,这才逃避敌人,令楚国蒙羞。
“斗勃作为楚国上卿,担负着光复天威的重大使命;楚国上下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盼望他血洗国耻。但是他置王命、民意、先大夫(子玉)的遗愿于不顾,指挥不力,贪图小利,畏惧强敌,这样的人如果不杀,大楚将亡国无日!”
商臣的弟弟王子职立即站出来反驳道:“区区一柄剑算什么贿赂?斗勃身为楚国上卿,什么宝物没有见过?况且他也还礼了。再有,斗勃已经位极人臣,职位不能再高,权力不能再重,荣宠不能再加,受贿逃敌对他有什么好处?他还有什么必要做出些蠢事,借此引起大夫们的指责、并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危险?”
商臣说:“那就不仅是受贿,而且是通敌了!”他转身又对楚成王说:“职的疑问也是一些大夫的疑问,但是君王一定还记得先令尹王子善干的事情。”
一提起王子善的名字、楚成王就恨得牙根痒痒,而且逃敌是楚人不可触碰的底线。楚成王心里发生了动摇,但是没有当场作出决定。
在余下的几天里,楚成王为如何处置子上左右为难,而商臣已经明里暗里把国人的情绪挑动起来了。国人以最淳朴的感情把子上当成了卖国贼,无休无止地咒骂他;人们希望当初在连谷城里吊死的是他,说他应当给在城濮之战中捐躯的申息子弟陪葬,国人甚至围攻了他的家宅,殴打他的家臣。
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人能够挽回局势了。于是就在楚军凯旋入城的那一天,楚成王下令逮捕并处死了令尹子上。那位毫无私心、一心为国的最高军政长官,就死在恶人的诬陷和民众的无知之下。
至于商臣为什么要置子上于死地而后快,原因将在后面叙述。
这一年冬天,鲁僖公出访齐国,同时对齐国遭到北狄侵犯表示慰问。鲁僖公回国之后便一病不起,不久就去世了。鲁僖公死后,太子兴即位,是为鲁文公。
鲁僖公执政期间,鲁国国内呈现出了难得的、长时间的和平稳定局面;对外也没有发生过重大的战争行为。
公子友在世时,季氏一支独大;公子友去世后,权力便在各大氏族中被重新分配:鲁僖公的同母兄弟公子遂(东门襄仲)很快成为鲁国的实权人物;庆父的儿子公孙敖、叔牙的儿子公孙兹行完冠礼后都被任命为大夫;公子友的嫡长子先于他病故,孙子季孙行父(季文子)在他去世时年龄尚幼,所以到鲁僖公季年之时才担任公职。从那时起,鲁国的三桓集团才再次走上鲁国政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