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奴隶主虽然承认了所有罪行,却拒不交代幕后指使和同谋,只是说自己与先克有仇,所以才指使自己的奴隶去刺杀他。但是问起他都有什么仇恨,他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赵盾怀疑幕后策划者是蒯得,他既然无法从奴隶主嘴里逼出答案,就只能从死人身上想办法了。赵盾把没有烙印那具尸体的颗首级拿给奴隶主进行辨认,问他这是不是其中的一个奴隶。奴隶主肯定地说:“是!”
赵盾大怒:“撒谎!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你的奴隶!”然后对他施以酷刑,但是奴隶主再也不吐一个字,案件就这样陷入僵局了。
赵盾把两颗首级高挂在广场上,悬赏重金查找两人的身份,每天来看这两个可怕东西的人络绎不绝,人们都盼望着自己认识那两个家伙,都想中个大奖。
终于在某一天,一个外乡人大叫道:“我认识他们!我认识他们!我发达了!我发达了!”然后就转身分开人群准备报官。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刺客抽刀向他后心刺去,当场就把他刺死了;而混迹在人群中的几个便衣立即出手将刺客按倒在地。原来那个“外乡人”只是赵盾安排的诱饵。
这次终于有人认出刺客是梁益耳的一个家臣,案子的突破口才被找到。赵盾没料到凶手的级别竟然那么高,他不清楚后面还会牵扯到谁,因此不得不变得谨慎起来。
杀人凶手已经被打得筋断骨折但是仍没招供,他并不否认自己的身份,却说自己只是认错人了——那个受害者看起来像自己的一个仇人,所以自己就在盛怒之下杀死了他。
赵盾问他仇人的姓名和身份,凶手却答不出来。赵盾于是说道:“你首先是个晋人,然后才是梁大夫的家臣。你向梁大夫策名委质,宣誓效忠于夫子,现在拒绝揭发夫子,我当然能够理解。夫子以前是忠于公室的,他与先大夫的私仇与我无关。
“但是先大夫是公室亚卿,是晋国敌人黑名单上的二号人物,夫子却因私仇替敌人残忍地杀死了他,这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国者了!像你这样‘有信念’的人,想必不是为了成为恶棍的帮凶、或者成为叛国者才投奔他的吧?他已经改变了自己的初心、堕落成国家的敌人、也背叛了你,你还有什么理由效忠他呢?你坚持下去不但罪无可赦,而且鬼魂也会遭到天帝的惩罚,以至于失去后人的祭祀!
“但是你现在还有改过的机会:你可以将功补过,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而我可以赦免你的罪行,使你成为一个正义、光荣的人。否则你就会亲眼看到自己的妻儿被打上奴隶的烙印,并被卖给秦国人;而且整个晋国的人都会来观赏你的死刑,你死前会遭到唾骂,死后会被弃之荒野,鬼魂也得不到祭祀。”
那个人所有的信念和尊严都被赵盾粉碎了,他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终于痛哭流涕地承认了罪行、供出梁益耳,并表示愿意改过自新。
赵盾马上拘捕了梁益耳,但是梁益耳也是个死硬的主儿,他除了高声大骂先克以外什么也不交代。赵盾无奈之下只得威胁他说:“如果你供出同谋,死的只是你一人,你的儿子仍然可以保有封地;否则,你的家人都将为你所牵连。如果你不相信,我现在就开始在你面前一个一个地杀掉你的儿子!”
梁益耳这才平静下来,他低下头,一边摇着脑袋,一边交代了全部罪行。
赵盾越听越心惊,原来这场阴谋涉的嫌疑人级别那么高、范围又那么广。审讯从天黑开始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赵盾走出审讯室时衣服都湿透了,他目光呆滞、行动迟钝,就像丢了魂魄的行尸走肉。他休息了片刻把郤缺召来,向他下达了抓捕诸大夫的命令。
郤缺说:“可是,箕郑和先都是公室之卿,真的要拘捕他们吗?”
赵盾说:“这些人欺君主年幼,竟敢专杀亚卿,已经是公室的罪人。晋国处于危难之中,不能快速决断将会引起更大的内乱。晋国有法,箕郑和先都虽然地位很高,但是晋法中并没有写明卿士不受惩罚的条款。所以你还是快点去执行吧!”
郤缺第一时间下达了戒严令,国人不能自由行动,各大家族也就无法进行沟通了。郤缺便率领族甲将嫌疑人一个一个拘捕,送进司寇署。
犯们到案后都痛快地承认了指控,赵盾向晋灵公汇报完案情,请他下达处决令。那个坐在君位上的小孩子听说要杀人,不禁吓得瘫倒在地。襄夫人把他扯起来,两只手从身后支住他的腋窝,厉声说道:“请君侯发命!”晋灵公哆哆嗦嗦地哼道:“准。”于是五人就被处死了。
这是晋国史上一次罕见的、没有君主参与的、因权力斗争引发的严重事件。在这次事件中,赵盾用雷霆手段果断、迅速地解决了斗争。
但是晋国在这次动乱中失去了六个卿士中的三个,内斗严重地削弱了国家力量。但是赵盾通过平定狐射姑和五大夫之乱,清除了异己,确立了自己在晋国政坛绝对领袖的位置,这对晋国的稳定和发展是有利的。
赵盾任命栾盾、胥甲、臾骈为卿,以填补卿位的空白。晋人觉得赵盾的私心太重,因为臾骈既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卓着的战功,他不过是从赵盾家走出来的一个私属;赵盾这么做,就是要把公室变成自己的家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