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在本年度发生了一系列重大事件,事件以天灾开始、以**续之、最后以庸国的灭亡而告终。
进入夏季之时,楚国遭遇了罕见的洪灾。无边无际的黑云从雄伟壮丽、连绵不断的巫山和荆山山脉中吸取了力量;乌云蒸腾升起,又化为狂雨降落大地;凄厉的闪电和狂怒的暴雷预示着上天将要崩裂。暴雨接连不断,细小的河流变成宽阔的大河,河水漫过堤岸河滩,低洼地带形成了众多的湖泊湿地。
诸多河流汇入长江以后,长江水位猛涨。楚王室要求各地务必做好防汛和转移人口工作,保人、保粮、保牲畜。
时间进入秋季,楚国西部地区首先遭受洪灾,数不清的城邑乡村被冲毁,无数的良田被淹没;人口被迫迁移到地势较高的地方,大量灾民涌入郢都。
都城内除了王宫,所有的建筑物都被用于安置灾民,城楼上、太庙中、各个广场,甚至官员的家里都挤满了难民。巡逻队如临大敌,日夜穿梭于各条街道,以防发生意外事件。
但是郢都逐渐也变得不安全了,洪水滚滚而来,楚人关闭城门,又在城门的内侧垒砌土堆,以防止洪水从缝隙渗入。官员们登高一望,见乌云翻滚的天际之下是无尽的泽国,滔滔洪水卷着数不清的人和动物的尸体、建筑物的残骸以及一切被它的力量摧毁的物体,滚滚向东流去。
十几日之后,洪水才渐渐退去,接下来各地又发生了饥荒和瘟疫。郢都粮食的存量也开始告急,运粮的队伍仍然无影无踪。官员们把城内的灾民疏散到其他城邑去,然后开始清理城市、开渠排水、修复道路。
就在这时,信使送来急报说,楚国周边的“蛮国”几乎全都反叛了。
这次反叛的首领是秦楚交界的崇山峻岭中的两个山戎国家麇和庸。麇国在今陕西白河、汉水南岸,庸在今湖北竹山西南,两国属于姻亲关系。
麇与楚之间的恩恩怨怨在前面已经叙述过了。当洪水冲毁堤岸漫过平原时,麇人和庸人就开始上蹿下跳;当楚国的饥荒和瘟疫蔓延开始时,两国就肆无忌惮地开始出动军队,联络其它蛮族劫掠楚国城邑,并准备向郢都进军。
郢都以南的广大地域、即今湖南北部的山泽地带,分散生活着很多原始部落,这些部落统称为“百濮”。由于百濮没有形成较大的势力,所以楚国也没有在南方重点设防。
麇国大夫公子夷带了一个使团到百濮去。他把百濮的长老们召集到一起说道:“麇和百濮有着相同的祖先。四百多年前武王伐纣时,百濮先人立有大功,所以周成王把百濮的一支封到麇地建立麇国。而楚人没有半点功劳,只是因为那个早死的鬻熊做过文王的老师,他那厚颜无耻的儿子熊绎便以此为借口,为自己求得了丹阳封地。
“长期以来,楚国都是百濮的敌人,他们用虚伪的仁义引诱朴实的人前来投靠,得手后便原形毕露,残酷地奴役他们,把人当成牟利的工具:你们哪一个部族没有向楚人进贡过兽皮象牙?哪一个没有承担过沉重的赋税和劳役?哪一个没有进献过美丽的女儿姐妹供浑身酒臭的楚人肆意享乐?楚国人是不是稍有不顺心、或是仅仅是感觉到受到了轻视、就对你们进行野蛮的征伐?你们是不是连立嫡长子的权力也要由楚人授予?
“尽管你们比奴隶富有,但是你们却没有奴隶快乐。因为奴隶知道自己不是自由人,所以安于现状;而你们却不知道,你们还在为‘我们为什么要受到楚人压榨’寻找答案。
“你们也不要认为自己是安全的。楚人之所以没有挥师向南,是因为北方和东方的战事更为紧迫。如果形势一旦缓和下来,他们为什么要坐视这片富饶的土地由你们来独享呢?难道你们要坐视这一切发生,而甘心等待被驱逐、被杀死、被奴役吗?
“而现在,终于有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到来了:楚国遭遇的大洪水和大饥荒是上天对无道楚人的惩罚和厌弃,也是对我们的启示和鼓励。
“庸国和山戎已经起兵了,如果我们也奋起反抗,群舒、淮夷甚至华夏诸侯都会兴兵攻楚。郢都的粮食已经支撑不了一个月了,粮道也因为大水而断绝,所以楚国已经无法出兵应战了。我们距离郢都最近,道路最为平坦,勇气不在任何人之下,为什么还要眼看着他人占领郢都呢?所以,我请各位长老,为了百濮各部的自由、也为了你们的未来、集合你们的勇士,和我们一起向郢都进发吧!”
长老们对公子夷的发言报以热烈的回应,百濮的情绪就这样被他煽动起来了。
在公子夷出行之时,大巴山里的山戎也顺江而下,不久到达楚国故都丹阳城外;而庸国人招集的联盟军队也正在集结,准备沿汉水南下。
东方的群舒还算安静,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始终保持安静状态。楚国的形势一旦变得危机,群舒肯定会很高兴地挤进战团,在楚庄王脸上狠狠地踩上几脚。
华夏诸侯则表现得很正常,各国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该互访的互访,该打架的打架;好像楚国的时局和他们无关似的。尽管如此,楚国仍然对华夏人充满了戒备之心。
楚国北方重镇申、息两城的北门在同一天里缓缓关闭了,门外多出两个要塞和大量防御工事,工事里面驻扎着大量士兵;城墙上也站满了全副武装、神色凝重的军士。
针对当前局势,楚庄王召来成嘉、斗般、斗椒、蒍贾、潘尪、伍参等大臣们商讨对策:“上天降罪楚国,蛮夷又纷纷反叛,楚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诸位都是国之重臣,越是紧要之时越你们的责任就越重大,请大家不要顾忌,畅所欲言,有什么安邦的良策马上贡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