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随、唐三军大张旗鼓开过来,把邓县围得严严实实。邓县以西十几里处有个叫做皋浒的地方,若敖氏的浮桥就架在邓和皋浒之间。皋浒南邻汉水,地势平坦且丛林密布,非常适宜设伏,楚庄王就把主力隐藏在密林里。
斗椒对联军的战术感到非常迷茫,因为敌人对邓围而不攻,对汉水北岸的桥营也只是敷衍了事地攻了几下,就好像希望卢邑大军开过去和他们决战似的。但是军队一旦过江支援邓县,鄢水对岸的王师会不会发动强攻呢?
斗椒思来想去,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汉北三支军队的最高指挥者是谁呢?随侯是国君,唐子是附庸封君,而息公子胡不过是个县尹。随侯地位最高,但在楚国发动联合作战时从来不会让外国人担任主帅;子胡在楚大夫中勉强排个第十,这重任怎么也轮不到他来担;唐子的地位就更低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三军中极有可能暗藏着一个地位极高的人物。
由于潘尪一直在鄢水西岸抛头露脸,那么这个重要人物很可能就是蒍艾猎或王子婴齐。但是,既然他们俩可以到汉北去,楚王为什么就不能去呢?既然楚王都可以去,那么王卒为什么就不能去呢?难道楚王宁可整天在鄢水对面荒废时日,也不愿意到最需要他的地方去?
如果事实真是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在鄢水南岸只能看到“楚庄王”、潘尪和王室的左广卫队,而其他的重要人物都销声匿迹了!王室中真有高人啊,这个诡计是在是太阴险了!
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斗椒就这样敏锐地识破了敌人的阴谋。但是王卒究竟身处何方呢?斗椒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找到中军的藏身之地,然后主动出击,消灭王卒!
这个计划比王室做出的、以王师伏击若敖氏的计划还要大胆,而且胆大到几乎疯狂;除了斗椒,楚国没有第二个疯子能想出来。
但是斗皇却执不同意见,他认为既然可以肯定王族主力已经到达汉水北岸,那么鄢水南岸的楚军就是在唱“空营计”了。那么为什么不避实击虚,消灭潘尪,夺取辎重,南下占领郢都呢?
斗椒说:“楚军的灵魂就在于王卒,谁拥有王卒,谁就是楚国的王。我们可以占领郢都,可是小暴君的王卒实力依然保存完好。我们在郢都对抗敌人要比在汉水艰难十倍,只要王卒不被消灭,全楚国都是我们的敌人。既然迟早要进行这一战,那就在此决定谁生和谁死吧!”
斗椒向汉水对岸派出大量斥候。这是一场特殊的侦察任务:每组斥候们在指定的地点登陆并到指定的地域侦察。当他们中某些人因为被敌人捕杀而无法返回时,就证明那个区域有敌人活动;那些斥候虽然无法返回,但敌人的分布信息实际上已经传回去了。
侦察结果表明,中军王卒就藏匿在皋浒一带的丛林中。斗椒得到了敌军分布的大概区域,并计算出了大概人数,同时也算出潘尪军的数量。
楚庄王意识到中军被发现了,但是蒍艾猎决定装作不知道被发现的样子,以不变应万变。潘尪也暴露的自己的真正力量,但是斗椒也装作不知道对方暴露的样子,以免惊扰到潘尪。
包围邓县的联军开始挖掘壕沟,建造巢车和各种攻城机械,而驻守桥营的叛军也开始袭击联军。
汉南方面开始有零星的若敖氏部队从浮桥上通过,那些人都是工兵和军役。他们到达北岸后在浮桥西侧开始挖堑壕,好像要把邓县和皋浒分割开、或者想从堑壕外侧包围联军似的。
楚庄王看到这个情况也沉不住气了。很明显,斗椒想要借堑壕来抵挡皋浒的中军并与邓县的叛军里外夹攻击败联军。但是蒍艾猎仍然力主按兵不动——他费了很多口舌才说服了心浮气躁的楚庄王。
围困邓县的军队也在自己的军营和敌人的桥营之间挖了一条壕沟。这样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若敖氏神情紧张地防备着一片空地(位于桥营和皋浒之间),却对围困邓县的重兵视而不见;联军则防备着那些防备空地的敌人,却毫不在意邓县城里的叛军。
决战的时间已经确定,斗椒将若敖氏军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由侄子斗箴带领,该队秘密沿汉水西岸向上游走五十里,在那里渡过汉水并绕到王师背面;第二部分是主力,由斗椒率领通过浮桥开到北岸,装作进攻围城部队的样子;第三部分由斗皇率领,军队从鄢水上游平缓之处渡河,然后进攻潘尪部。
大战前夜,斗椒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抱着先人的神主哭了很久;而楚庄王则与同样患上神经衰弱大夫们一样,再次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秋七月九日,若敖氏大军在夜色即将消退之时集结起来。斗椒看起来精力充沛而且信心十足。他发表了一个简短的动员演说,说他对这一战进行了占卜,结果是大吉大利,这是上天的昭告,是通往自由的最后一战。另外要求将士们在作战的时候不要被楚王的标志和他本人所干扰,只要记住“低头、视下”四个字,并且奋勇作战就行了。
大军井然有序地默默开过浮桥。突发状况使得联军的营地出现了一些混乱;邓县中的叛军为了配合行动也开始猛烈击鼓、大造声势,联军营中立即乱做一团。
围城的联军匆匆集合列阵,但是若敖氏已经开始击鼓了。令联军瞠目结舌的是,敌人进攻的目标根本不是联军,而是皋浒方向的那片茂密的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