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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怕,里面这几个废物功夫都不怎么样,我教你一招点穴功夫,保准你能制住他们。”
郭珩紧张地上下牙打架,只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甚至比里面那几个人的危险大得多。她警惕地道:“若你真这么厉害,为何自己不去救人?”
这人耐着性子解释道:“我的身份有些不方便,你放心,我会去先把那装模作样的庸医引开,到时你只需出手点住这四个废物,再进去将里面的姑娘解了穴道,就算你大功告成了。”
郭珩心中暗道:这人好会说大话,功夫哪是这一时半会儿能练得好的,他自己不去,倒叫我去送死。
这人见郭珩不说话,有些烦躁地抿着嘴,把两片本就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事成之后,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无论上天入地,我一定替你做到。你给句痛快话,到底成是不成?”
“不成。”
那人轻蔑地哼了一声,“怎么,你害怕?”
郭珩最讨厌这种眼神,尤其是这个眼神来自于一个面相刻薄绝情的讨厌鬼。她心中憋着一口气,浑然将刚才的恐惧忘了,胸中腾地升起一阵豪气道:“是我自己要去救人的,用不着你许诺什么好处。”
对方闻言先是一愣,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原本不怒自威的凤眼下显出几条淡淡的纹路来,使他冷漠的脸立时显得温和了许多。
他将肩上漆黑的马尾向后一甩,道:“说得好!小小年纪便有此侠义之心。”
郭珩年纪还小,被他这句“侠义之心”夸得十分受用,她抿着嘴尽量不显得得意,但脸已经红了。
这人不算十分年轻了,看外表年岁应该和郭城礼相仿。郭城礼气度高华,英俊潇洒,比之中原武林的世家子弟也是高出一大截。此刻眼前的男人只着粗布白衫,但他眉目疏阔,鼻峰高悬,唇色清淡,浑然一张孤高气傲,绝然出尘的脸,风韵气质竟较郭城礼还略胜一筹。
那人见她愣神,出言提醒道:“睁大眼睛看好了!”
说罢他左手一挥一拂,却不是朝着郭城礼平日教的点向肩膀上“中俞”穴,而是手腕一翻疾点郭珩身前正中的“巨阙穴”。郭珩大惊抬手抵挡,却见对方左手迟迟没有落下,右手已然点上了自己腰侧的“见京穴”,顿时觉得腰上酸麻难当,登时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郭珩不禁怒道,“你这是什么点穴功夫,不仅卑鄙还好生邪门!”
那人道:“你身量不足内力有限,若是点敌人肩膀上穴位实在是太吃亏了些。“巨阙”“见京”都在腰腹,以你的身高用起来正好事半功倍。”
郭珩瞪着他,“男女授受不亲,我怎能去点男子的腰腹?”她忽然想到刚才这人刚在自己的腰间点过,不由得又羞又怒。
那人哼了一声不屑道:“你爹娘怎将你教得这般迂腐?大义在前,岂有什么男女之别?”
他伸手将郭珩身上的穴道解了,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更何况卑鄙与否不在手段,而在目的。若是心中为了光明磊落之事,用些别出心裁的手段也未尝不可,若是心存龌龊,手段再高明也是卑鄙无耻。”
郭珩从来没想过别出心裁还有这种用法,虽觉得他的这番道理像是在狡辩,却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地认同。
郭珩向门里望了望,见那四个扛着狼牙棒的彪形大汉地站在院里,脸上神情猥琐,似乎是在议论屋里那年轻姑娘。郭珩见他们四人人高马大,又忍不住开始退缩。可豪言壮语已经说出了口,只好硬着头皮往申家药铺走去。
没走出几步,申大夫忽然大喊一声,“什么人!”随即身形一闪跃出墙围追了出去。郭珩走到门口,其中一个金人大汉已经走出门来,手一挥道:“小兔崽子,你没长眼?”
郭珩回头一看,树下还哪有那人的身影?郭珩心中咒骂一声,心想今天八成是要着了这人的道,但面上还是强自镇定道:“我常常来,申大夫认得我,每个月都替家里拿药的。”
那金人大汉将狼牙棒往地上“噹”地一杵,开口骂道:“他奶奶的,你听不懂人话?”
郭珩缩着脖子,转身做出一副要走的架势,突然回身攻向那人上腹部的巨阙穴,这可是人身的罩门大穴十分凶险,那金人大汉着实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孩子竟会不知死活地突然对他出手,连忙挥手阻挡。却见郭珩趁机后撤一步用尽十成力气抬手伸向他腰侧的见京穴,那壮汉心知上当,但已然来不及。郭珩身材矮小,成人腰侧的见京穴正和她肩膀差不多高度,出手远比高大的成人快上许多。那壮汉气得面上红里头黑,却是杵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有了这第一次的经验,郭珩心里踏实了许多。另一个金人大汉听到外面声音,探出身来查看,郭珩又如法炮制地将他定在了原地。
屋内剩下的两个大汉见状不对,互相使了个眼色,一起走出门来。郭珩如前两次一样点住了率先出来的大汉,但另外一个明显已经察觉了郭珩的伎俩,抬手格挡的同时身子向旁边一滑,郭珩人小手短,没能成功,心下顿时一凉,心道:“完了,这下他非打得我脑袋开花不可!”
却见他的狼牙棒迟迟没能落下,只堪堪停在空中,眼中又惧又怒,肩膀上的血窟窿还留着两点白雪留下的印子。片刻,那被白雪点中的地方竟然有殷红的血汩汩地顺着伤口流出来,噼里啪啦地在地上留了小小的一滩。
郭珩这才意识到这轻如鸿毛的雪花轻轻一弹竟如此非同小可,她见那大汉冷汗滚滚而下,他拼命来回转动着眼珠,身体却已经一动也不能动了。
郭珩先伸手点了那大汉的穴道止血,才回过头去,可怜被点了穴道的四个金人大汉目不能斜视,想看一看来人是谁也做不到。
郭珩看见那个文人打扮的男人已经不知何时又站在了梨花树下,树枝上的积雪被他指间的内力震地扑梭梭落下来,正落在他月白的广袖衣袍上,还没来得及融化,便被他扬手拂去了。他见郭珩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朝她眨了眨眼睛,嘴角露出了一个带着狡黠的笑容。郭珩看着他的口型,知道他在对自己说:“做得好!”
正是年关,天色将暗,郭珩扭头见皮影戏团的伙计正把拆下的台布和弦鼓抬上车,街上的行人挑着扁担赶着驴车马车,三三两两地往家里赶。
郭珩三两步跑进屋去解了年轻姑娘的穴道,忽然听得扑簌簌一阵响动,心中一惊,忙追出院子来,只见一大片积雪正从颤动的树枝上滑落,梨花树下已空空如也,只有树下徒留下一双脚印。
她走过去,伸出脚在那脚印中间比了比。空中又飘起柳絮似的雪花儿,很快将树下的脚印遮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