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淇洲现在有点慌。
在场修者,明面上他的实力最高。
此刻他却能清楚感受到,这只聻体内暗藏的令人心惊胆跳的怨恨。
似乎聻生前,遭受了常人难以承受的折磨。
哪怕只余几许残魄,也无法忘记曾经的伤痛。
就算是他亲自出手,也并无多少把握。
但事已至此,他万万不能露怯。
见费淇洲澹然的模样,众人心中多了些依仗。
“阵起!”苟族长几人大喝一声。
轰隆隆!
一声雷鸣,长平府上空乌云汇聚,交织出一道道金色纹路。
苟族长、杜江、严广坤等人抛出九柄长幡,长幡通体碧绿,幡面绣着山川河流、日月星斗,按序在空中飘荡。
九宫诛邪阵!
此阵本乃众人以防万一,提前准备的杀阵,本来并未打算动用。
毕竟阵法一起,就是海量灵石燃烧,再厚的家底也经不起这般挥霍。
也是现在是为长平公主办事,可以事后报账走公,众人这才干脆利落的起阵。
众人执掌幡旗,催动阵法禁制,从幡面中飞出一条条如同长鞭的金丝,化作天罗地网,抽打向聻。
缕缕黑烟从聻体内升腾而起,凄厉惨叫声传出。
聻的气息陡然沉寂许多。
然而不待众人欣喜,便见聻阴风暴涨十几丈,体内阴风魔火呼啸而出。
居然脚踩无比玄妙的遁光,勐地撞击于主幡旗面之上!
一丝阵法裂缝,刺眼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不好,这头聻道行怎么如此之深?!”
“我,我快顶不住了!!”
阵法反震之下,几名修者脚下的青石板轰然破裂,所穿法衣也变得破损起来。
嘴边纷纷挂着一丝鲜血,这聻一次次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众人没想到这只聻道行如此深厚,虽然神智残缺蒙昧,但本能间,却施展出了多种玄妙法术。
“不能等了。”
费淇洲站了起来。
他本想借着众人斗法的关头,看清这只聻的虚实,掌握更多信息。
然而他没想到,这群修者这么快就落入下风了。
腰间酒葫芦芦塞‘波’的一声打开,酒气瞬间弥漫而出。
水雾状的酒气朦朦胧胧,却又带着无边的杀气,径直冲向阵法中的聻。
费淇洲向前几步,遁光跃入酒气中。
一挥袖,酒气酿成剑光,一剑斩下!
哗啦啦!
剑气中有汪洋般的水声传出。
诛邪阵的缝隙轰然闭合,聻发出不甘的厉吼,体表有赤红焰光升起,无奈又退回阵法之中。
“好!”
“费兄好手段!这一手法术真是神了!”
苟族长、杜江、严广坤看此是又惊又喜,费淇洲不愧是出身上宗,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一鸣惊人。
如此干脆利落的击退聻!
然而众人不知道的是。
只露出个后背的费淇洲一脸凝重,目光死死盯着阵法中的聻,手中的酒葫芦攥得紧紧的。
阵法金光交织,即堵死了聻逃窜的方位,同样也阻断了众人的灵觉。
阵法中,聻的躯体如同不断生有脓疮又不断破开的怪物。
仔细看,半虚半实的聻体内,有数十个人脸。
或茫然、或阴冷、或愤怒……
大多数都是这些日子,在长平府斋戒科仪,阴奉阳违暗中离去的修者!
有修行五行遁术,遁速惊人的碧蛇俏郎君,
有身着黑袍性格孤僻,疑似修行炼尸之术的邪修尸锦……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都死了?!”
费淇洲心中无比震惊。
这些修者往日里,虽然屡次冲撞自己,从不守夜,都是一群阴奉阳违之辈。
但费淇洲万万没想到,等再次见面时,这些修者不仅死了,连死后阴魂都被摧毁,沦为聻这种存在。
阵法中,
凄惨的啼叫声如魔音灌耳,普通人若是听闻必定头颅炸裂。
在场修者隐隐听闻,也是面露痛苦之色,赶紧捂住双耳截断穴窍。
但这股魔音却还是直直的往脑袋里钻,如同跗骨之蛆一般。
费淇洲不敢犹豫。
修行青云宗成仙七卷之一:三光卷的他,法术蕴含多种变化,适应于绝大多数环境。
哪怕魔音灌耳,依旧面色不改。
身形化作缕缕清风,吹入阵法之中。
几个呼吸间,便与聻斗法数个回合,却迟迟擒拿不下这只聻。
独属于聻的阴冷气息,更是丝丝缕缕钻入筋脉,扎根丹田之中。
费淇洲脸色阴沉。
“师尊曾留给我一则雷符,有筑基后期的威能,但需要数个呼吸的时间催发,来不及了。”
“继续斗下去,我早晚会被聻的阴气拖垮!”
“外面那群人……”
看着不少修者面露怯懦之色,想借此良机脚底抹油开熘。
费淇洲暗骂一声:“也都是些见风使舵的!”
想到这,费淇洲面露狠厉之色,就待强行催发雷符。
但就在这时,从虚空中,突兀落下一丝有些熟悉的法力,融入费淇洲体内。
恢弘,
浩大,
清明……
费淇洲略有些失神。
便见那只聻如同看到了什么令它极度恐惧的存在。
那是被李清霖点化登阶,被当做实验品的惨痛回忆。
死去的记忆再次找上它。
它发出惊恐的尖叫,疯狂的后退。
见此,费淇洲心中无比疑惑,不知聻为何如此,居然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他却是不知。
李清霖突破至二阶灵脉,灵炁牵引的范围辐射方圆百里。
在辐射范围内,一切食谷行走都无需通过‘灵石’当做信物,与李清霖缔结联系。
李清霖可以任意‘进出’食谷行走的身体。
也是趁着这个破绽。
费淇洲的酒葫芦中,射出银白的寸芒,将聻半虚半实的身体定在原地一瞬。
轰隆!!
九宫诛邪阵陡然降下数十道拇指般粗细的紫色雷霆,轰击于聻的身上。
雷浆与火焰爆溅,漫天烟尘四起。
聻发出一道惨叫,躯体中的阴魂方一离体,只来得及怨毒的看了眼费淇洲,便彻底灰飞烟灭。
费淇洲退后数十丈,惊愕不定的看着聻爆炸的后场景。
而聻临死前的场景,众人也纷纷看着眼中。
“那是……尸锦兄?”
“嘶……怎么这么多熟悉的道友?”
“马上风道友?怎么就这样死了?他借了我一百块灵石还没还呢!”
众人看着原地残留的阴气,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迅速消失。
那些面孔彻底消散前,看向费淇洲的目光中,更是饱含不甘与怨气。
似乎是在控诉着费淇洲这个杀人凶手。
见此,不少人顿时明白了过来。
在心中大骂,这费淇洲看起来还像个忠厚良善之辈,没成想,居然是在背后下阴招的小人!
尸锦等道友,不过是与你理念相左,不愿配合。
你居然不分青红皂白,打杀性命。
行事狠辣,近乎魔道!
严广坤更是心生愤恨,但脸上没有表露出半点情绪。
心中打定主意,定要去青云宗,告费淇洲一状!
看着众人的神情,费淇洲哪里不明白被误会了。
他脑海中微微沉思,便大概猜到了真正的幕后真凶。
不由苦笑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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