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牛么,什么带兵有方、天生打仗的料?那你就给咱督战罢,要是哪个动摇逃跑我先拿你问罪!”
“这腿站在别个的身上,管我矮子屁事哟,哪个要跑还能真地拦住开枪?都是自家弟兄么。”李雄一脸苦相。
“别废话,谁叫你是连副呢?”仲礼咧着嘴:“都说湘人善战,你可别让我看扁你们全省哦。
再说他要跑,那就把其他弟兄的命都抛一边去了,还能拿这人当兄弟么,对不对?不过说了半天,老黄,领到的补充够咱队伍多少日子的吃喝用度?”
“够俩星期的,另有两千发子弹,四箱手榴弹。”
“就这么点?”李雄跳起来:“这点东西最多守一天阵地就用光个屁子喽!”
陈仲礼搂住黄军需的肩:“老黄,吃喝都不成问题,再去搞点枪支、子弹吧?不然我这心里老觉得没底气。”
黄富民舔舔嘴唇没吭声,陈三爷立即叫:“四子,没长眼睛么?怎么黄爷回来半天连口茶也没有哩?”
正在外间拿着刺刀琢磨怎么撬开一个铁罐子的王四马上丢下家伙冲过去,满满地倒一大碗递上来,嘴里顺着仲礼的意思奉承着:
“是是,军需老爷是兵们的半尊神呐,大不敬,该死、该死!”
黄军需“哧”地一笑,接过碗来饮了,说:“你小子说甜话也忒晚了点,在外头打瞌睡了吧?”
“瞧您说的,老爷们在这里我哪敢擅离职守?我是琢磨您刚才带回来的那个铁罐子呢,它没盖没缝的我不知道怎么开。奇怪了,那里头的东西咋装进去的呢?”
“哦,这个么,让我来。”黄富民走到外间,几个人也跟了过来。
见他将刺刀尖对准罐子顶部靠近边缘的地方,用手掌在刀托上用力敲了几下,刺穿铁皮后拔出来在临近的地方同样再做一遍,几次之后就很容易地将一块半个手掌大的铁皮撬开了。
他得意洋洋地把刺刀还给王四:“小鬼,记住了,这叫做罐头,从大上海运来的洋货,可贵哟!我用五斤米才换得两桶的。”
“这里头装得啥好东西,这么贵重?”陈仲礼扒拉开王四,凑着又看又闻。
“这叫罐头,是洋人发明的。只要不漏气,里面装上肉、菜可以两三个月不坏,又方便行军携带,只有团长以上的军官才有的吃。”
“有这么好?”仲礼半信半疑,吩咐找双筷子来,自己从里面挑出一小块来放进嘴里嚼。“嗯,还行。你尝尝?”
说完他把筷子递给李雄,自己拉着黄富民走到一边悄悄说:“就这个好,搞点来咱们带上,没得米吃了就吃罐子。”
“是‘罐头’。”黄军需纠正他:“这东西可金贵,不好弄。我是想临走咱们哥几个吃顿好的才求了一罐来……”
“没关系。”陈仲礼打断他:“要花银子咱不是没有呵,只要价钱公道。”说着回头看看,喝道:“你两个别偷光喽,还得打牙祭呢!”
然后又嘀咕:“这罐子能装一斤吧?没粮食吃的时候开两罐全连也能勉强够点油水……”
“你不是要俩、仨,是给全连办啊,那得多少?总不能搞得人家师座都吃素?”黄军需低声惊叫起来。
“我不管!”陈仲礼斩钉截铁地说:“我的兵就是不能亏待喽。给你两百大洋,有多少搂多少,能搞几罐搞几罐。”
他停顿了一下叹口气:“老黄,咱们虽有百来号人了,可这打仗的事总是一个人不少,十个人不多的。“
“编制上就一百二十名,再找十五个咱就满员了。您不会想拉三百人吧?”李雄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
“你以为我不敢?钱咱不愁,”他笑嘻嘻地膘着黄富民:“就没枪支、弹药。哎,老黄,能搞点大家伙不?那个什么机枪、迫击炮一类的?”
“这要是去求上边可难,除非……”黄富民小眼珠子转转一乐,说:“连长,咱设个卡子怎么样?”
“啥意思?”陈仲礼莫名其妙地看他那张胖脸。
“好主意!”李雄一拍大腿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连长,他是说从溃兵手里收枪,买不成就扣下来,反正抓逃兵是正大光明的,可谁也没规定逃兵手里的武器怎么处理呀!”
“哦!”陈仲礼明白过来,脸上立即有了笑容:“什么汉阳造、捷克式,子弹、手榴弹,这不全解决了?说不定还能搞两门炮?好呀!
李连副,这件事你办,王四手里还有多少现大洋?先给他带三百块。哎,见到好兵给留下。
把那个编制扔脑后去别管他,还有,牲口、大车什么的,能用、能使的统统接收过来,老子哪怕人手加一倍也不嫌多。支上口锅,愿意留下的给饭吃,不乐意的滚蛋!……”
陈仲礼他们的脑子转弯确实挺快,李雄也显示出自己“第三军”的利索作风来。当天下午,经过二连防区的大路上就出现了个路卡。
李雄带一个排给溃逃的败兵们过筛子,好枪好弹甚至稍微整洁些的衣服、装具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发现目标便有弟兄过去和持有者搭话,勾着他出卖自己的财产。
没人逃得过银子、票子的诱惑,后面的席棚成了临时当铺,做过典当伙计的刘小梳干起了老本行,吆喝着和主顾们讨价还价。
棚子里就堆满了各种物件,甚至还有几个早上让陈仲礼他们眼睛发亮的绿皮罐头。
才一天功夫便大获丰收。等部队接到开拔令的时候陈仲礼已经接收了三挺轻机枪和一挺俄式马克辛,上万发子弹和七、八筐的手榴弹;
军服足以让那些新进来的壮丁全部换装,全员都背上了子弹袋、干粮袋;
最重要的是乐意加入他们的八十多名老兵,以及刘小梳费好大口舌买下的一门迫击炮,虽然只有七发炮弹,另外他们还有六、七匹牲口,两挂大车。
仲礼非常满意,当场赏了两百元纸票给所有参与的人员。
当他的连和大部队汇合出发的时候,营长侯学才骑着匹骡子赶上来,眼睛扫着二连那加长的人流和他们队列中几挂盖了油布的大车,慢悠悠、酸溜溜地说:
“陈连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你老这是到哪里发财去啦?”
陈仲礼眨巴两下眼睛,嬉皮笑脸地回答:“也没去啥远处,就是给营座您划拉点本钱呗。哎呦,对了,”他回头叫:
“小四子,把那匹小青马牵过来!”然后拉住骡子的辔头:“营座,我正打算给您换个坐骑呢。
您看这小马,多漂亮,才四岁口。能跑,像风一样,我替您试过了,一点不尥蹶子,脾气好着呐!”
侯学才换上小青马,低头看看马背上不知从哪里搞来的这副髹漆鞍子,还有鞍子旁挂着个布口袋,一晃动就能听到里面银元悦耳的碰撞声。
他非常满意,冲着陈仲礼点点头:“陈老弟出手不凡,这份厚礼我谢了,后面的事还请老弟做漂亮些,不要让兄弟做难才好。”说完轻轻磕下马肚子,坐在小青马背上轻快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