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崔少校满怀期望地再次来到营部时,却立即被断然的拒绝惊住了。他心里又是气愤又是羞臊,恨不得拔脚就走。
想想自己临来前韩师长的委托,他心想这顿骂是免不了啦。只好尴尬地笑笑,说:“那我们可就不客气啦。请问陈营长还有什么话要留下?”
“两军交战有什么客气不客气的?”仲礼打着哈哈,心里知道这小子在咒自己呢,把两手一摊:“我没话,兵来将挡,尽力而为呗。”
看着少校气鼓鼓地转身离去,他十分开心,哈哈大笑。搓着手踱了几步,叫上王四,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渡口去了。
渡口就在营部所在小山丘的北坡下面,再往北去就是水渠和河流的交汇处。这里稍稍开阔,是他们和东岸唯一的通道。
有两、三间民房已经被征用,包扎所也转移到这里。伤员的伤口被简单处理后,从这里送往渡口上船回东岸去。
河里来来往往的那几条船还是前几天刚到时找来的。补充排的弟兄守在渡口两岸,运输排则用船来回往返,输送伤员和补给物资。
黄富民总是夜里在西岸,天亮前又回东边。陈仲礼就是来找他的。
靠北一间原本堆放杂物、农具的小屋里,老黄正在和一个班长交代事,见仲礼迈进院门赶紧出来迎过去:“咦,亲自来了,可是有事?”
他眼睛不住地打量,心里猜测他可能有重要的话要讲。仲礼把他拉到一边,悄声问:“干粮、弹药还有多少?”
“干粮还够两天,弹药么……,你问这做啥?”
他说的两天是指的是战斗打响前那七百人规模的情况下,仲礼心里明白。他摇摇头说:“今晚我拒绝了敌人的劝降,明天会打得很惨烈。
估计人数不会剩下那么多了。老黄,伤员要赶紧回送,我怕阵地撑不住太久。
你尽量把弹药补过来,到这最后的时候我不想留着。干粮倒可以留些,剩下来的人总还要吃东西。”
“会到那样地步么?”黄富民吃了一惊,他感觉仲礼话语里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味道。
“上面要我们再守两天,这很困难,”仲礼叹口气:“西岸的人已经损失近半!”
“你,你想想,总归会有办法。”黄富民很难过,不知怎么说才好:“这么多天都过来了,总不至于全军覆没,实在不行咱们回东岸呀!”
“老黄你在军队比我久,哪有擅自撤退的道理。就是别人做了,我也不做!淮西营不是怕死的!”仲礼咬着牙狠狠地说,忽然语气一缓:
“不过李雄也说让我想主意。我这脑子笨呀,怎么就琢磨不出个主意?又要扛住两天,又要减少伤亡。难呀!”
黄富民张着嘴巴愣了会儿,咽口唾沫忽然冒出一句:“明天是个晴朗的好天!”
“那又怎么?”仲礼不以为意。
“我记得诸葛亮说做大将的人要上晓天文、下知地理、中明人事。你看今天傍晚天上多漂亮。俗话讲‘晚霞行千里’呢。”
“我可不是诸葛亮!”仲礼摇摇头,把手放在他肩膀上按按:“老兄你就把我屁股后头这些料理清楚,咱感激不尽。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粮、弹跟不上,伤员遍地爬。那样对军心影响最大。所以这是顶重要的一桩,我不得不亲自来嘱咐你几句。
再说,明、后天不知会发生什么,我要是阵亡了……”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布包递过去,说:“这里面是一块银怀表和一封信,麻烦你交给我老婆吧!”
然后把东西往黄富民手里一塞,压住他的话头又说:“从明天起你不要过这边来了。只要粮、弹运到,其它的……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好了!”说完扭头就走。
黄富民没料到他是来托付后事的,呆在原地半天,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就这么看着他又消失在夜色里。
次日,敌人果然从早上就开始不间断的炮击,看来他们姗姗来迟的炮队总算全部赶上主力了。
防守方的炮一声不吭,甚至连一颗人头都没有从战壕里出现过。韩师长很奇怪,但没想清楚对手是没弹药了?还是早就趁夜色逃走了?
上午十点钟,和前一天截然相反,炽热的太阳高高地挂在空中,阳光照得到处明晃晃地,让人无处躲藏。待命的部队早不耐烦,几乎人人衣衫被汗浸透。
几个团都来催问何时开始攻击,韩师长只好保留他的疑心,下令派出两个连进行试探性进攻。
果然,这两个连在离对方阵地一百多米的地方突然遭到打击,狼狈地撤逃下来。
气急败坏的韩师长一面命炮兵掩护撤退,一面下达了全线准备总攻的口令。
河谷从这个时候起开始被枪炮声、硝烟和血腥气味给充斥了。
敌人发动了一次次冲锋,阵地上不断发生白刃战,但最重要的,是仲礼发出了不必吝惜弹药的指令,使防线一侧的火力达到高峰,机枪的枪管都打红了,打开水壶浇浇再接着使。
一连承受了重大压力,好在孙小炮的机枪排和两个重机枪班全压在了这里。阵地前倒下的敌军一层层堆积起来,到后来北军的士兵不得不踩着同袍的尸体前进。
当全线终于寂静,仲礼等前往阵地查看,山丘坡地上几乎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泥土都被血沃得成了酱红色的。这一天整个豫五师伤亡接近四千!
他们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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