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经过一讲,见仲礼咬着嘴唇垂头没作声,竹子失望地拉着应应要走,说:
“都是姓陈的,大约说了也白说,人家哪里肯管?依我不如回去叫上你哥,约十几个乡亲去把那家子禽兽痛打一顿!”
“慢着!”陈仲礼忽然抬起眼皮来叫住她,慢悠悠地从嘴里取下烟卷。并非因为竹子的话激怒了他,而是仲礼有他自己生气的地方。
从先前大哥和他说起蔡秉志的事开始,仲礼就把这家人放在了心上。
不独由于书袋子是儿时玩伴,且觉得陈文泉这人欺压弱小太过,他久已放下的打抱不平的心思忽然被唤醒,好像炉膛里焖了多时的炭火般腾地旺盛起来。
“是谁我三老爷管不了啊?老子还没听说过!”他恶狠狠地皱拧起眉毛来,一瞬间又变回了战场上那个魔王。
“小四子,别在那里献媚啦。走,跟老子公干去!”他呵叫着抬腿就走,嘴里还气呼呼地嘟囔着:“在老子的地头上屙屎,成心找不自在!”
竹子和应应没想到他这样快就变了脸色,惊讶之余决定去看他如何办这桩公事,在后面紧紧跟了上去。
不想门房小于回话说文泉、义泉兄弟俩都不在家。仲礼还以为这小子在含糊自己,伸手把他拎到半空,吓得他连声告饶说:
“三爷饶命!我家老爷、二爷确实不在家里。刚才二爷回来还没进屋就同老爷一道出去了呀!”
“说!那两个王八蛋去哪里了?”
“那两个王……啊,不,老爷他们好像是去蔡秀才家里催债了。”
小于哭丧着脸两手直哆嗦,被仲礼轻蔑地一把掼到地上,警告说:“你要是和我耍,须知老子向来拳头不听求告的!”
“不敢、不敢……”
于是仲礼等翻身回来追到蔡家门口,早见这里围了好几圈围观的人。有个扁嗓音的大声说话:
“诸位乡亲看着呐,你欠账不还反而污蔑我弟弟、侄子欺负你家闺女,天理何在?难道我这债主反而有罪过了,该被你欺负着才对呢是吧?
自古到今,有债有还天经地义,哪有这么不要脸的连自家姑娘都抬出来做遮羞布的?我看你蔡家也太不要廉耻了吧?”
人群里起了一阵嗡嗡的声音,仲礼悄悄从旁边人少、不惹眼的地方挤进去,前边那人回过头来,恰好是馄饨老张。“咦,三老爷,你……”
仲礼忙摆摆手,淡淡地说:“我路过。”老张又回头看看王四,缩着脖子揣起手不说话了。
“你,你讲话未免太刻薄了些!”坐在泡菜坛子上的蔡秉志挣脱开老秦叔跳起来:“是可忍孰不可忍!
乡亲们评评,我半年前借的二十块钱,才几个月的功夫就要我还四十二块,哪有这个道理?
我蔡某人不是不还钱,是想问清楚你这个账怎么算的?别人搞不懂倒罢了,我个读书人难道连这点账还算不过来,还要被你横竖圈点不成么?
至于那两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做没做下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自己一问便知,哪里需要偏听我一家之言?
既然你要算账,那好,咱们连这笔账一起算。我欠你的要还,你欠我的也必须还!”
“你骂哪个是‘禽兽’?”在旁边的陈义泉突然指点着发问。
“舅公和舅舅一起欺负外甥女儿,不是禽兽是什么?”
“妈的,你还敢栽赃?小兔崽子,是想坐牢哩?”
蔡秉志抄起扫帚朝前扑过去!顿时院子里一片叫喊乱成一团。仲礼看得不耐烦,扭头和王四耳朵上咬咕了几句,王四立即消失在人群后面。
前边劝架的众人好容易拉开双方,陈义泉抹了把嘴角淌出的血—不知是谁打太平拳趁乱给了他一下子—气恼地叫:
“好啊,你还敢打人?走,咱上村公所去!”说着上来便扯蔡秉志的大褂襟子。老秦叔将他手推开站在两人中间,镇定地道:
“你舅甥两个这是何必呢?说来还不是一家人,干嘛弄到这个地步?再说,这一拳真是他打的么,有啥证据?
我们可都看着呐,秉志明明两手都握着扫帚,哪有第三只手腾出来打人?”
他这一说周围众人都七嘴八舌议论:
“是呢!”
“可不是老秦叔说的?”
“定是乱哄哄地不小心碰到了。”
“这可不该放在小蔡身上,把人家冤枉啦!”
“就是!”
“别嚷啦,你们想聚众造反吗?”陈义泉气急败坏,回头叫他儿子:“去,回家叫人来,我今天就不信治不成这小子!外甥打舅舅,岂有此理?”
“哼,你还当我是外甥?那就不该这么逼人!”蔡秉志愤愤地说。
“爸,这、这不好吧?干啥把事情弄这么大哩?”陈求胆小地缩在他大伯身后揣着手没动地方。
“放屁!”陈义泉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你这个怕事、不成器的东西。他们仗着人多你就哆嗦啦?回去把咱家佃户都叫来,看看谁更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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