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等散了席、撤下台面,云茵跟在后面,见她坐在上房外间,手里拿件衣服缝补,诧异地走进去说:“咦,爹爹不是回来午觉的么?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
“他去书房歇了,有荷香伺候哩,我着什么急?”纹香头也不抬地回答。
“啊呀!”云茵将两手一拍,把纹香唬得哆嗦了下,不高兴地埋怨她:“这死丫头,你要做什么?惊惊咤咤地,差点扎到我手指。”
“唉!可惜没有扎到,不然可以举着去给他瞧,说‘你看呐、都流血啦!’”云茵学着纹香的声音在屋里拿捏着做出副撒娇模样。
纹香盯着她看了会儿,终于忍不住“嗤”地一笑,拿起衣服在她身上甩下,恨恨地骂道:“坏东西,和你爹一起来欺负我!”
云茵格格地跳过去,搂着她小声说:“怎么啦?是和他拌嘴生气么?不过咱俩还是咱俩对吧,可别把气撒到我头上哦。”
“唉,岂敢呢我的大小姐!”纹香自小进门之后便与云茵经常玩耍,如今身份不同了,但依旧不曾疏远过。
平日有什么委屈或者心里话也常悄悄地和云茵倾诉,可是她现在看着这个伙伴儿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她拍拍云茵的手背,轻轻地说:“不管我是丫头还是你的继母,总归咱们都是女人。女人嘛自然要向着女人的对不?不然这世上活着可太苦了。”
云茵听了眨眨眼没大明白她的意思,歪着头想想似乎话里有话,这玩笑说着、说着似乎有些认真了。“什么意思呀?我不明白,你能再讲清楚些吗?”她问。
“傻丫头。”纹香苦笑着推了她一把。
“哦,我知道了。”云茵若有所悟:“莫非,爹爹又看上了她……?这怎么行,见一个爱一个地?
你放心,先把醋意放放,等我找个机会和爹爹好好说说,定叫他收心回意才成!”云茵气愤愤地说着,把纹香弄得更加哭笑不得。
“你省省罢!这都是什么呀,我怎会吃她的醋呢?再说家里男人只要供养得起,他喜欢置几房谁管得了?不是因为这个!”
“这个也不是?那……我可猜不到了。你和清姨素来要好得姐妹一样,肯定和她无关。那么,你们两口子闹别扭,总不能是为了我罢?”
不料纹香竟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点点头,这下子云茵可有些慌了,她猛地想起前些日子听孙嬷嬷悄悄告诉自己的那些话,心头不由地一阵慌乱。“真、真的吗?”她问。
“你说哩?”纹香伸出右手食指来在云茵的额角上点了一下:“不是为你我做什么要和他顶嘴,又为什么不去俯就他、惹他生气?”
“这、到底是为什么呀?你们一向恩恩爱爱地,怎么说到我就……,可不兴这么唬人的!”云茵有些不信地瞅她。
纹香叹口气,把中午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
原来寿礼近来看出女儿总往许画家那里跑,因此不大乐意。
在他心目里顾兴安才是合适的女婿,无论从两家的关系,还是兴安的为人、投身教育的热情以及平时对茵茵的体贴、关怀,都让陈老爷暗自满意。
实际上他留心兴安的态度已经有些时日了,随着女儿长大,这种关注也越来越深。
虽然他现在常出门不在家,但是每次回来总要抽出时间到学校去转转,顺便看看顾校长的政绩。
让他十分高兴的是,兴安与心浮气躁的年轻人不同,他有恒心、有意志,一心要把三河地区的教育做到最好,这是与陈老爷的目标和期待不谋而合的。
寿礼发现他们虽然年龄相差许多,但在如何对待共同事业这上边却有着说不尽的话题。
越这么想,寿礼越觉得自己应该把茵茵托付给这么个有为、踏实的青年,而许方严显然不符合要求。
和兴安相比,许方严的确多了几分才情和温柔,不管吟诗还是作画,亦或是拉几首胡琴,许画家显然属于多情才子这类型。
但也正因为如此,反而让陈老爷不看好他,总觉得这小伙子像天上的云、水里的萍,飘忽、高妙,尤其是身上总有种距离感。
这样个人,且不说出身与财富,能否有本事照顾好茵茵甚至让全家吃饱肚皮都很难确定的。
当初寿礼把他从寿县带回来时,不正是因为画家已经潦倒到三餐难以为继的地步嘛,这个他记得很清楚!
他喜欢看顾兴安给学生们上课、擦拭新安装的教室玻璃,却不喜欢看许方严背着画夹子登高远眺、面对乡村景色夸夸其谈。
在心底里,陈老爷有杆秤,在不住地把握这两个人的份量,可越琢磨,天平似乎越倾向于与本家通代至好的顾家少爷。
少年人都自信不会像别人一样走弯路,认为父母都是多余叮咛,实不知他们那是经历过后的教训中得来的,其实都是血泪,字字珠玑。
“嗯,还是这么个人叫我放心呐!”他常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