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地一笑,坐在桌边吐着瓜子皮劝他说:
“老东西,你省省吧,别在那里装神弄鬼了。就算你将陈家十八代都骂光,人家该怎样还是怎样,又不缺什么、少什么。
倒是你自己快六十的人了,耗费那些唾沫一点好处也没得。”
“啧,没出息的婆娘,你懂什么?”韩老星不耐烦地喝道。
“嘿,别给脸不要噻!”那女人睁圆眼睛跳起来:“打量我不晓得?你自肚皮里厢恨不得陈家全死光哩。
趁早不要想,有哪样好处?你同人家斗,小心赔了家、败掉门,连带我同娃娃们受苦吃累!”
“你这张臭嘴!”韩老星正要发作,忽听外面有人拍门。他两口子一愣,忙走到窗边听外头动静。一会儿就听到丫头在院子里喊:“老爷,来客人啦!”
“是哪位啊?”
“马托尼的太太来啦。”
韩老星顿时精神一振:“看来还是洋人厉害,别人出不得门,他们却是无碍的。”说完忙出门来迎,果然是艾玛,右手臂上跨个皮夹子,正四处打量这座院子。
“艾玛太太,你好呵。这村子戒严这么多天我也出不去,牧师先生还好吧?”他微微弯下腰微笑地问。
“哦,还好,我们都好。”艾玛在中国许多年,语言上早已没有什么障碍了。
她问:“韩先生一直不能出门,所以我就自己来了。韩先生的药店也关着门呢?”
“真是麻烦你啦。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结果弄成这个样子,害得大家非常不方便。我已经好多天没去看店铺了。
唉!本来生意就不好,现在不能开张真是糟糕!我很着急,可没有办法呀。”
“你不知道出什么事吗?我听说有几个盗匪躲藏在这附近,保安队已经抓住两个、打死了一个,还有个逃走了,他们正到处寻找,所以一直戒严。”
艾玛说着随他走进屋里好奇地看看正面墙上的画像,问:“这是你的祖先,对吗?在我的国家里墙上也有,不过没钱是请不起人来画的。”
“嘿嘿,到哪里都是有钱人才能这样做。”韩老星猜到她的来意:“太太是来催问上次要买的那些东西吧?”
“没错。”艾玛点点头:“韩先生,你答应把货运来,可是已经过了四天还没有看到它们,所以我来问这个事情。”
“太太明鉴,这些天我出不去门所以没有催问过。要是能出去我早给寿县发电报了,他们是接到我的电报才会发货的呀。”
“我知道是这样。”艾玛微微一笑:“所以我特地来一趟,既然韩老先生不能够出去,请你写下电报内容,我替你去电报所跑腿如何?”
“哦,这倒是个办法。”韩老星眼珠迅速地动动,他心中暗喜,觉得可能这是个向外面传递消息的机会。
从那天寿礼走后他就担心自己的小伎俩被人撞破,正打算告诉寿县那边,叫他们停止夹带以免出事,可手脚被绑着叫人干着急没办法。
艾玛找上门来催讨货品,让韩老星看到了个可以瞒天过海的机会。
他取出纸、笔迅速地写下几行字,又认真地看看,之后把它交给了艾玛太太,说:“那就拜托太太帮我这个忙啦!”
“不客气。你放心,我今天就去发电报,不过我要的东西什么时候可以来取呢?”
“嗯,顺利的话后天就能运来了。”
“好极了,我后天再来,如果还没有见到的话,韩先生应该把定金退还给我的。对不对?再见!”艾玛挥挥手,转身高高兴兴地走了。
韩老星站在原地,心里还在求佛求神地念叨,不提防他老婆在背后满含醋意地撇过话来说:
“哟,人家都走远了,老爷还放不下么?不过是个洋狐狸罢了,有什么稀罕?”
“你懂个屁!……回家去,真是个没用的娘们!”韩老星推着不情愿的女人进屋,不知怎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踏实感,却一时说不清为什么。
这种不踏实实际上正是艾玛的及时降临带来的,巧事的背后往往有着不巧的谋划。
根据调查码头记录加上刘忠合的推算,韩老星上次进货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而一般他每二十天就派管家往来一趟,也就是说寿县那边一直没运新货来,大约是在等这边的指示。
为了不打草惊蛇陈老爷没同意立即拘押药店孙掌柜并讯问的建议,但他自己也想不出个好办法。
正好洪安盘在他膝上玩耍,寿礼顺口戏问了一句:“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小家伙,你给出个主意,看看怎么让他把货运来而且还不疑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