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挖阵地。
老陆是科班工兵出身,平常练兵就拿个竹竿子量战壕深度、宽度,用刺刀试硬度,此时除去抽时间跑到各阵地,检查机枪窠与掩蔽部位置等,忙个不停。
仲礼看见他说:“老陆,你爬山还不累?坐下歇歇也好嘛。”
“哪有功夫?等你们前边打起来我有的是时间歇着。现在好好做,到时伤亡可以少些,我岂不是更乐呵?”
“小心脚下,这山上平地少,你眼睛不好要当心才是!”李雄好意劝道。
独眼龙摆摆手,意思没功夫理会,看过一圈团部伪装后,又急匆匆赶去别处忙活了。
等到一切布置妥当,老陆又仔细打量一番,瞧着伪装得很好一般人看不出周围有埋伏,这才晃着肩膀回运输连去。
等待是难熬的、也是枯燥的。此时已是深秋,山上颇冷。大家从日头等到夕阳,只冷得揣手缩肩,山下却没有丝毫动静,不禁令大家十分失望。
仲礼的热乎劲也冷却不少,命令部队留下值守,其余到背坡休息,但不得生火吸烟。
老兵尚且忍耐,新兵早有人忍不住嘀咕:“这他娘的真不是滋味,不做饭也罢了,连荷包也不能吸一口,过分了吧?”
这时他班长一巴掌拍在他帽檐上,斥骂道:“你个兵蛋子瞎说八道什么?咱们在什么方向?
人家从东南过来,你半袋烟吸完味道早飘过去了,不明摆要告诉人家这里有埋伏?傻瓜,连这点都不懂?给老子忍着!”
当兵的把头缩在肩膀中间不敢再废话,他的几位同袍坐在周围偷着笑却没人再有异议。
士兵们无事可做便开始睡觉、打瞌睡,仲礼也骑坐在弹药箱上打起呵欠,对一旁无聊地摆弄怀表的李雄道:“看来人家不笨,定是从山下大路上过去。”
“不见得吧?”李雄看他一眼,幽幽地回答:“上峰通报说共军主力于昨天晚上冲破三号防线,并经打油洞向西运动中。
以我们的行军速度推算,若走镇子那边,两个小时前就该打响罗。
既然没得动静,我反觉得里面有鬼。保不准你我聊天这时,人家正从半山腰朝这里爬哩。”
“哎,你说得有道理。要不,派个胆大的弟兄下去看看怎么样?”仲礼提议。
“我带人去吧!”黄清水站起身来。
“不行。你是营长,假设此时开仗或你们半途遭遇了共军脱不开身那就麻烦了。我看还是大孙走一回吧。”说完仲礼将目光投向孙德有。
孙德有点点头站起来:“行,那我化装做个行脚的小老板走一趟!”他说着便拔脚往外走,被李雄叫住又嘱咐道:
“第一件,遇事莫慌;二一件,想好说辞;第三件,不可带枪……。”
“我晓得,真遇到他们还有个莫要打草惊蛇,要得不?”孙德有学着对方的口气,逗得大家都笑了。
大孙这人有勇气也兼具心细,让他做斥候再合适不过,与他相比手下几个徒弟就显得差很多,身经百战的老兵毕竟不同。
只见他很快换上青布长袄,头上一顶旧礼帽,肩上背个褡裢包袱,脚上穿双厚底双筋的棉鞋。
脸上黑不溜秋地,倒还真有几分行脚商人模样。手里拄了根竹杖,朝大家嘿嘿一笑,信步下山。
接下来又是番等待。过了大约半个多时辰光景,周边渐渐暗下来,山上变得冷飕飕地,冻人手脚冰凉。
士兵们都想烤火取暖,但仲礼不同意。终于老陆跑来报告说在山背后发现一个小山洞,洞口不大,里面可以容纳五、六个人的样子。
仲礼这才下令在里面点上堆篝火,让士兵们轮流去烤火,但僧多粥少起不到多大作用,大家只得依旧熬着。
司务长刘小梳带着炊事兵给仲礼送来些干粮和热水,李雄皱着眉毛问:“就这些?弟兄们吃啥子?”
“报告参谋长,这是在洞子里烧的,因为怕走风所以没敢让各连自己烧水做饭,只好这么样让弟兄们凑合下,也请长官们凑合、凑合。”
“你那么多‘凑合’,我还有啥子好说的?”李雄笑了。
仲礼手里抓着张饼撕扯着,口里“呜呜咽咽”道:
“还好,居然有吃的,难为你了。梳子,每人一张饼,不可坏了规矩。你去传话,老兵不许欺负新兵,否则按规矩办!”
“是、是!”
刘小梳答应后便往外走,回头和个人撞了满怀,仔细一看是王四。王四顾不上和他说话急急地向两位长官报告:“大孙排长回来了!”
“嗯?人呢?”仲礼忙跳起来,刚把眼看过去孙德有结实的身形已经出现在门口,轻声叫:“团座,我回来啦!”
“嘿,好小子!快过来,老李给他倒碗水!”
孙德有坐在弹药箱上接过水来一气喝了,抹抹嘴巴。仲礼和李雄催着问:“快说说,怎样?你到哪里了?看见他们没有?”
“看见了。”孙德有点点头:“人都在下面山谷里歇着,约莫有千把人的样子。
我听他们走来走去的人说话,估摸是打算歇足了力气,后半夜翻过山梁往河南去呢!”
“是正规军还是赤卫队?”李雄追问。
“这个……,天色太暗看不清晰。好像……两者都有,或者混编的。”孙德有瞧着天花板忽然想起来什么:“哦对了,有俩人唧唧咕咕地,好像提到他们师长姓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