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只好先把大殿、方丈和东厢先整理了,其它的明年再说。”
“没关系、没关系,贫僧但有片瓦遮身足矣,只盼佛殿能多下些功夫,一劳永逸才好。”有明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告辞。
“这个自然!”陈寿礼点点头,示意陈小头先坐下,接着问和尚:“师父方才说姨太太要做法事,不知是个什么由头哩?”
“唉!还不是因为三老爷带兵打仗的缘故?前次被人陷害逃脱,接着又是场恶仗。
姨太太觉得这天灾不详,所以要去寺里做法事超度禳灾,祈求佛祖保佑太平的意思。”
寿礼苦笑着摇摇头,周氏这番苦心仲礼可不会领情,钱钞花得多半要打水漂。不过既然她长辈非得要做,自己也不好拦着,随她去吧。
于是点头同意:“既如此,我告诉老郑叫他先紧着前边的工程做,好赶日子让这场法事顺利。师父叫她尽管放心!”
“阿弥陀佛,多谢大老爷,我这就去和老施主讲。您的孝心佛祖也必定有知的!”
寿礼从心底里根本不信这套,但还是和气地与和尚告辞,命三牛送有明师父出去。这才做个手势对刚刚走出来的纹香说:
“让北生叔等了很久真不好意思,你且请他到花厅坐坐,我这里和小陈说两句话便来。”
纹香听了答应声,上前殷勤地搀起老徐来,和荷香两个左右陪着往花厅里去了。
等他们离开房间,陈老爷将目光回到陈小头身上,二管账忙起身走近些,轻声道:
“大老爷,大先生叫我领出两千元送到船运公司在蚌埠的办公室交给廖经理。”
“嗯,”寿礼点头:“是我叫他办的,为的替老三在省城打点用。”
“是、是,不过……。”
“唔,怎么?”寿礼感觉到他有话,送到口边的茶碗又放下,问:“是不是有话想说?”
陈小头呼吸有点急促、嘴里发干。他叹口气说:“陈老爷,这事我事前也有耳闻。
但……,大先生讲县里也要打点,让我同时送去一千五百元,可不是送到咱们自家店铺里,而是送到双庆和典当行。”
“嗯?”寿礼楞了下,转而笑道:“这个大先生,他是不是不想引人耳目呀,所以要绕这么个弯子?”
“可、可这家典当行是日本人的,控股方是江源商事株式会社的老板荻原荣次!”
“哦?哎,你方才说的是什么……荻原?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我叫人暗暗打听了下,这个荻原和咱家二老爷很熟。还有,双庆和里也有二老爷的股份在里头。
您当初说过不许咱家和日本人来往,我、我拿不准这事,所以特来向您请示,这款给大先生拨还是不拨?”
寿礼心里有些不爽快。他确实讲过类似的话,但那时刘永和还没来陈家做事。至于为何大先生要同这家典当行往来?自己尚拿不稳。
他好半天才说:“小陈,你父亲刚从我这里走,你没遇到他?”他忽然这么一问让陈小头愣住了:“我爹?他来过?来做什么?”
“他来要我免去你的管账,说你不合适。”
“别听他的,”陈小头涨红脸喃喃地说:“我爹就是胆小怕事!”
“那你不怕么?”
“我?”陈小头忽然语塞,他明白了陈老爷话中的意味。“我,只要东家让做的我就做,东家摇头的就不做!”
寿礼呵呵地笑了,他拍拍膝盖站起身走了几步,不回头地说:“小陈,大先生的事不要和别人说,到此为止。
从现在起,这类情形你另册记着,我说不定要看。若钱花得是为三河原好,那倒也不无不可,是不是?”
“是!”
“你说,日本人的商社里用中国人吗?”
“这个自然,我听说朱泰现在就在那里面。”
寿礼吃一惊:“那家伙怎么和日本人搅在一起的?”
“还不是靠着二老爷?”
“哦!”陈老爷想想,语气沉重地说:“人若是把持不住自己,就算神仙也难帮。小陈你看着,二爷这么下去非陷在里面不可!
你记着我的话,回去照常做事,就同没事一般。但有任何涉及日本人的往来都另册记录不要和咱们的账混淆了,日后才好看得清。”
“我晓得了!”陈小头拿起账本要走,被陈老爷叫住,走过来手放在他肩上按按,轻声道:
“有忠心、能踏实做事情,也是好汉子,比下田、扛包一点儿不差,也是凭本事拿薪水!
回去不要吵、不要闹。告诉你爹,你这个管账还要做。
宁可雇几个长短工种那几亩田,我也不同意他求我的话!”
一席话说得陈小头眼里含了泪却不敢掉出来,直走到门房里才用袖子抹了。
门房老朱见了喊:“咦,小陈管账,你是看久了本子眼睛不舒服么?来来,我弄点枸杞泡盆水你擦擦?”陈小头摆摆手,不回头地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