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看着看着,那醇厚的葡萄酒酒意涌了上来,泠风觉得眼前的景象逐渐变得模糊,头慢慢挨到了膝盖上,心中又开始响起了《鸿雁》的歌声“……鸿雁,向南方,飞过芦苇荡,天苍茫,雁何往,心中是北方家乡……鸿雁,向苍天,天空有多遥远,酒喝干,再斟满,今夜不醉不还。”
大醉,真正的大醉,君臣都是酩酊大醉。李世民酒量本来就很一般,这葡萄酒后劲又大,没几杯就不行了,便被李靖扶到了卧房,安排人手守卫看护之后才回来与众人饮酒。
后半夜,彪悍的武将们还在斗酒,其他大臣已经醉倒了一地,虽然长安城中有夜禁,但是今晚这种情况显然属于例外中的例外,当下各府打着灯笼排着队来接自家主人,没来人的便安排到厢房睡下。只是人数太多,即便李靖宅子绝对是个豪宅也没法做到单人房配置,只能搞了大通铺,反正都烂醉如泥不省人事了也不会互相嫌弃。
这一夜中书令府灯火通明门前车水马龙,若不是张出尘处事精密安排周到,李靖全府非得鸡飞狗人仰马翻跳不可。
忙活到天将破晓,张出尘也有些疲乏了,坐在榻上长长舒了口气,看着身畔熟睡着的泠风不由笑了,这孩子倒是醉得最快的一个,一杯即倒。又看了看手中泠风带来的礼物,笑得更灿烂了,这是一个精致的小瓷瓶,约莫拇指大小,从上面隐隐的传来有一股极其馥郁的幽香……
没错,这就是泠风离开静云观之前让道士师兄们研制的香水了,香水要用到高纯度的香精油和酒精,而提取香精油和制造酒精用的方法倒是都一样,蒸馏。
泠风还记得小学的自然课就做过土法酿米酒的实验,当时用那个简易的自制铁皮蒸馏器经过三次蒸馏后得到的酒液,有三分之二在七十度以上,最高酒精度有八十三度,如果再用生石灰回流后再蒸馏则能将酒精纯度提高到百分之九十九以上,达到无水酒精的标准。香精油也是一样,把植物要么煮要么蒸,同时蒸馏液体或者蒸汽来提取精油。
不过相比香水,道士师兄们现在的酿酒技术已经领先国际水平了。据萧白汇报,第一次蒸馏出高度米酒时整个道观大醉三天三夜,差点就让道士们将香水制造半途而废,转而全心投入酿酒事业。当时萧白信中说,师叔们都托我来问问小师叔,咱为什么不做酿酒生意呢?
泠风对此的回答是,时候不到。萧白又回信问那什么时候时候才到啊?眼瞅着咱能酿出全大唐,不,全天下最好的酒来却不能拿来换银子,这也太让人憋闷了!
泠风就神秘兮兮地说,你傻啊,酒你们先酿着呗,酒是陈的香,物以稀为贵,酿上它个三年五载十年八载那才值钱懂不?到时候一坛你卖现在百坛的价钱还人人还哭着喊着排着队来买你信不?萧白顿时醍醐灌顶,深以为然。
总之泠风人虽不在,余威犹烈,才使静云观的道士们继续埋首花海。鼓捣了两年,总算是把香水搞了出来。像这次送来的这个样品,清新飘逸,深远莫测,像极了六神花露水,还是冰莲花那款,对,就是传说中神似爱马仕尼罗河花园的那款……
本来泠风是想自己留着玩的,但是刚好遇上李靖过寿,那就干脆借花献佛了,正好这款中性的香调也很适合张出尘的气质。
张出尘一见之下果然大喜过望,爱不释手,而当时在场的其他诸位夫人更是连眼睛都快瞪红了,女人谁不爱美,谁不爱香,何况这些引领整个国家甚至可以说此时半个世界时尚的贵妇人们。太史令李淳风及其兄弟的名字立刻就上了她们的粉红名单。
而昨晚李伯瑶因为记着泠风说过给奶奶送了大礼来,特意抽空把马周与李淳风带的礼物先翻了出来,除了翻出了给张出尘的香水,还发现了给李靖送的是一支望远镜。
这下可热闹了,整个正厅人人都抢着要看,后来有人醉醺醺偶然对着月亮看了一眼,顿时就大叫起来,呀月亮掉下来了!引起一片骚乱。李靖生怕这宝贝被这群粗手粗脚的大老爷们传来传去折腾坏了,几次三番想截下来收好,每次又被酒威大发的同僚们一把抢走,气得这寿星公差点跳脚。此夜过后,李世民库房里的那点水晶只怕是保不住了。
闹腾到寅时,只有正厅里那帮人还在拼酒,突厥人虽然人人海量,但架不住大唐人海战术,这会儿也差不多了。要说本来大唐的将军里最善饮的像秦琼张公谨等人,却偏偏被孙思邈下了严令禁酒,因此此时反而是最清醒的,之所以没走是为了留下来帮助维持秩序,免得这些猛男喝得六亲不认干出些什么打架斗殴拆房掀瓦的勾当。
要说留下来的人中除了他们还有谁是清醒的,那就是李淳风了。
倒不是他酒量好,要说酒量,能比马周好的只怕不多,可马周早就醉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李淳风纯粹就是没怎么喝,但也不是没人来敬他,只是一来他这一身疏疏朗朗的气度,谁也不好意思去灌他,二来如今都知道他深藏不露,一脚能把人从东市踹到西市,这要是喝醉了撒起酒疯来那还了得,谁还敢去灌他?
那是不是李淳风整晚上都无聊得只能看月亮呢?没错,他的确是在赏月,不过不是一个人,身边那个俊俏的小后生正是闵芠。
虽然在这里遇见闵芠多少让李淳风有些惊讶,但更多的还是欢喜,他不是个话多的人,有生以来能和他聊得来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这个才见第二次的少年却让他觉得相见恨晚,不知为何就很愿意和他谈天说地。
李世民下了不醉不归令之后全府就闹腾开了,李淳风就撇下马周自己离了席,他和闵芠二人一开始只想到一旁安静无人处聊聊天,边走边聊就走到了李府的大园子,干脆就在池边竹林坐了下来,听着蛙鸣虫唱边赏月边聊天。
月白风清,水波轻盈,竹叶飒飒,莲叶娉婷,俩人从天文地理说到世间万象,从诗词歌赋论到儒道佛禅,几乎全然忘了身在何处。李淳风难得忘形,但一投入就是物我两忘,而闵芠则是刻意忽略时间的流逝,造成的结果就是这一聊就是以时辰计,直到听到一声鸡啼,二人才如梦方醒地跳了起来。
“啊?天都亮了?”闵芠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随即低呼一声:“糟了!”当下拔腿就跑,刚一转身又想起李淳风来,忙回身对李淳风道:“李兄,小弟先走一步了,咱们改日,再聊……”再转过身时已是满脸玫瑰色的飞霞。
李淳风却没注意到,他也被惊到了,忙应道:“是啊,这么晚了,不这么早,呃……你父亲不知还在不在,快去找他吧,我也得去找我小弟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