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簪子还是粗铜的。原本成亲之时,娘家也是陪嫁了两件银首饰的,可早在漫漫的穷苦岁月中救急了。这女人甭管多大年纪,都有一颗爱美爱首饰的心,赵王氏当然也不例外。在章清亭进门时,她就不知多中意她那套夹银的气派首饰,做梦都不知梦见过多少回戴在了自己身上。
可现如今,虽然这根簪子没有章清亭的那根粗重,但赵王氏已经很满足了。还是儿子好,知道心疼娘!
虽说赵成材不肯把所有的钱再交给赵王氏让她有点意见,可此时见了这首饰,心下又平衡了。儿子现在成天在外头做事肯定也是要交际应酬的,就这都能想到给自己买这么贵重的东西,足见孝心可嘉。
赵老实瞧得稀奇,“你哪来这个东西?”
“要你管!”赵王氏可不想跟人分享这份喜悦。独自在昏黄的灯光下,一遍又一遍地用粗糙的手掌抚摸着这浑身银白,亮得耀眼的簪子,眉开眼笑,简直合不拢嘴。
晚上小心地把这簪子拿帕子包了,放在枕头旁边,又怕老鼠来偷了,塞在了枕头里,心想着明儿要怎样地戴出去好生显摆,兴奋得大半夜才睡着觉。
第二日一早,赵王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早早地起来,好生梳了个发髻,把簪子带上,在镜子面前顾盼自得,赵老实三催四请的,才喜滋滋地出了门。
一路上见着熟人就含笑点头打着招呼,略带刻意的总要把簪子显露出来,恨不得人人都上前来夸赞几句。
赵老实瞧着自家老婆子这个轻狂劲儿,很是看不惯,这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小媳妇似的,一根簪子咋就能乐成这样?他闷声不吭地在前头大步走着,眼不见为净。
男人当然不能理解,不管多大年纪,女人永远是女人,有些本性可以压抑,却是无法改变的。
等到了工地上,已经开始干活了。
赵成材虽然丢了簪子很郁闷,但还是想着把这事一早就给章清亭交待了,让她不拘安排爹娘干点什么,是个意思就行了。
章清亭见到这二老也不意外,赵老实好打发,让他帮忙看管农具,要是有坏的,就收了拿小车推到田福生那铺子里去修,然后再把修好的拿回来就得了。这个活很是轻松,基本上走几趟就行。赵老实没事还帮人挖几锄头,运送下泥土什么的,干得很是卖力。
至于赵王氏么,瞧她今儿打扮得这么齐整,根本就不像个来干活的,倒像是个来监工的!
章清亭可不想把她放在工地上,免得到时又起什么争执,便打发她回去,“婆婆,街坊婶娘们都在家里帮忙干活呢!那边虽有方老爷子照管着,可到了饭点,她们也该回去了。就麻烦您过去搭把手,到了日中给大伙儿分馒头打粥吧!”
章清亭话说得很客气,活也不重,赵王氏瞧这工地上,除了章清亭和方明珠两个东家,确实也没女人在。指挥干活的是卫管事,她在这儿确实没什么事,便依言回去了,“那行!家里的那摊子就全交给我了,保管误不了你的事!”
得!章清亭暗自翻个白眼,还是这么个大包大揽的性子!不过家里的事情,她也不太担心,方德海可厉害得紧,赵王氏想乱指挥,那肯定是不行的!
及至她转过身去,章清亭忽见银光一闪,赵王氏脑后可不端端正正地插着一根新银簪?
章清亭心下有了底,可这银簪怎么到了她的手里?
算了,东西找到就好,就算是赵王氏拿去的,现在也不好意思管她要回来了。章清亭没多在意,继续埋头处理公事。
快到日中,工匠们都陆续收了工,到绝味斋吃饭去。
章清亭也准备走了,却见赵成材神色慌张地赶了过来,“娘子,娘呢?”
“哦!在家呢!我让她帮着做饭来着。”章清亭还很是高兴地跟他说:“你那簪子有下落了!要不要听听?”
赵成材嗐地一跺脚,“你也瞧见了?是不是在娘那里?”
“是啊!”章清亭很是诧异,“怎么了?”
赵成材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你别问了!快跟我回去吧!但愿还没被发现!”
章清亭莫名其妙,跟着他往家赶去。
远远的,就听到家中喧哗笑闹之声,只听赵王氏的大嗓门在那儿卖弄,“这簪子市面上可少见的很,瞧这手工,绝不是寻常货色!是我儿子特意孝敬给我的!”
赵成材听了这话脸色更急,进了后院,却见今儿可着实热闹,不仅帮忙的婆娘们没走,吃饭的工匠也来了好些,热热闹闹挤了一大院子。赵王氏如众星捧月般自鸣得意地站在中间,拿着那根簪子四处炫耀。
有人见赵老实也在,就揶揄着,“赵大婶,瞧您这年轻劲儿,可把赵大叔都比下几里地去了!再戴这簪子,就差出一乡去了!”
赵王氏得意洋洋,故意贬损着自家老伴,“那当然!就这么个老货,成天就知道埋头干活,就是拾掇也拾掇不出来!”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赵老实虽说被老伴欺压了一辈子,可当这么多人面取笑,却也着实脸上有些挂不住。
赵成材见这阵势不好再上前了,退缩在后头只盼他娘快点见好就收,别再招摇生事了。可赵王氏呢?偏偏越见人多越来劲儿,大方地把簪子给众人传看着。
赵成材是越看越着急,手心里都攥出汗来。
忽然,簪子传到一人时,一个没接稳,叭地一下落到了地下,正好是叶片那头重,先着了地,触动机簧,两片叶子一下就给磕开了。
那人还怕是摔坏了,慌慌张张地拾了起来,一面擦拭着,一面赔不是,“赵大婶,我真不是故意……”
噗!那人忽然脸涨得通红,爆笑起来。
赵成材两眼一闭,脸红到耳根子,躲了出去。
这是怎么了?章清亭莫名其妙,在后头要看个究竟。
赵王氏见人家摔了自已东西还敢笑,又气又恼,“你这人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
那人见东西没摔坏,可要玩闹起来了,高举着簪子,“大伙儿都来看看吧,这里可有稀奇玩意儿!没成亲的可不许来瞧!”
旁人听这话头有点意思,围拢上来,定睛一瞧,无不哈哈大笑!
那两片银杏叶儿里头刻着极精致的小人,男左女右,赤身露体,意态妖媚,叶片合上,自然就是合欢之意。
章清亭不用上前,已经猜着七八分了,小脸当时也红了,偷偷躲了出来。
赵成材正蹲墙根呢!见她满脸通红,听到里头东窗事发,很是赧颜,小声解释,“我真不知道……是李鸿文撺掇着我买的!今儿上了衙门,我想着昨天干家事,会不会丢到娘那儿了,他听见才告诉了我实情!”
章清亭忿忿地啐了一口,“那种人!真是下流!”
只听里头笑声一浪高过一浪,“赵大婶,没想到您还真是人老心不老!怪不得打扮得这么花哨,敢情是瞧不上赵大叔了吧?”
“赵大叔,您是不是得炖点牛鞭什么的补补了?要不要大伙儿给您凑凑份子?”
赵王氏老脸都没处搁,恨不得挖个洞钻地下去,她扭头想走,却被人拉着。
“赵大婶,跟咱们讲讲啊!恐怕这个不是你儿子送你的吧?”
“难道赵大婶真有了相好的?”
这越说越不像话了!
赵王氏真是后悔死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贪这小便宜,这下可把她这张老脸全给丢尽了!
最新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