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章清亭越发感觉到了不对劲。平常叽叽喳喳话最多的张小蝶,今儿却是不言不语,吃完饭就到后头厨房待着去了,将那一锅刚熬好还烫着的绿豆汤搅得稀里哗啦响,拿蒲扇使劲扇着风,明显是在发泄心中闷气。
“这丫头是怎么了?”章清亭莫名其妙,出言问询。
“谁知道呢!可能是口渴着急喝绿豆汤吧?”张金宝是个粗枝大叶的,还提高了嗓门喊了一嗓子,“我说小蝶,你扇着多费劲,实在等不及,先盛一碗出来拿凉水湃着不快些?”
张小蝶白了哥哥一眼,扇得更用力了,“我高兴扇你管得着吗?有那废话的工夫快把饭吃了,还等着洗碗呢!”
“这人吃了呛药么?”张金宝好心没好报,低头不言语了。
章清亭一听,就知道这里头肯定有事了,小声问张发财他们,都说不知道。她想了想,吃了饭便去了方家。
他们一家子正好也刚吃完饭,小青正在收碗,见她来了,要忙去倒茶,章清亭摆手,“咱们客气什么,干你的吧!阿礼,你今儿可好些了?”
“谢谢惦念,已经好多了!大夫说再把这两副药吃完就没事了,到时就能回来帮忙了。”晏博文在大雨里忙活的那些天,早就病了,可他一直强撑着没吱声,直等到马场的水退下,有人来接应,这才倒了下来。这一下可病得不轻,在家也着实调养了好些天。
“没事也得在家休息几日再去!往后要你出力的地方还多着呢,可别逞一时之快,把身体弄垮了!”章清亭望方德海笑,“方老爷子,您可得把人看住了。”
方德海呵呵笑道:“放心,定要把他养得结结实实的才放他出门!还有你自己也是,可别老顾着说人家,不知道心疼自个儿。横竖现在马场里也没多少大事,让明珠他们看着就行,你在家操心可以,但可不许出力!”
章清亭笑着应了,方明珠拉着她,“大姐,咱们走!我把今儿马场里的事情讲给你听,说完了,你也好回去歇着!”
小丫头现在学着管事,虽然说话行事仍是稍显稚嫩,但很是认真负责,确实也能帮上不少忙了。她这事情一多,也就没那么多时间黏着晏博文了,再加上章清亭时不时的旁敲侧击,提点几句,方明珠渐渐懂得注意起男女之间的分寸来,让大家都省了不少的心。
章清亭随她一起进了屋,先听她把马场里的大事小情说了一遍,不管办得该与不该都跟她理了个头绪。
正事谈完,章清亭才问道:“今儿小蝶是怎么回事?你可别告诉我说你也不知道,我知道你俩最是要好,她要有什么,必不会瞒你的,快说给我听听!”
方明珠听她问起,倒是先到门外瞧瞧无人,闩了门这才鬼鬼祟祟地道:“今儿有人笑话小蝶了!”
哦?章清亭微微一怔,小蝶不是个气量小的,若是寻常之事,她定是跟人吵一架,然后便罢,这是什么事情让她生闷气呢?“莫非,是因为落水之事?”
方明珠一挑大拇哥,满心赞服,“大姐真是聪明!我就说这事瞒不过你,让她不如直接找你来说的。你瞧,可不是一猜即中?”
原来张小蝶上回被贺玉峰所救,二人被困一夜,初时还好,这等时间一长,便有些风言风语起来了,说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跟个青年男子独处一夜,少不得有些不清不白之事。
这一层,其实在张小蝶最初被救回来时,章清亭便已经想到了,心中大觉不妥。只是那时大家都忙着赈灾救人,无暇顾及。她那时还想着,又不是故意这样的,说起来全是洪水闹的,说不定大伙儿反而因此同情他们,也就揭过此节了,没想到,仍是给人惦记上了。这一下子,就不太好收拾了。
章清亭先问:“那小蝶自己怎么想?”
“生气呗!”方明珠答得爽快,“差点都跟人吵了起来,我把她给拦下来了,这种事,大姐你之前教过,是越描越黑,反正我们行得正坐得端,又哪里怕人家来说?”
这众口悠悠,任凭你再怎么清白也架不住人家这么谣传,章清亭深感头痛,正在那儿想着对策,却见丫头小玉过来报讯,“贺家大爷来了!”
章清亭忙起身回去,贺玉堂已经在厅中等候了,见了章清亭,先赔了个礼,“此事论理不该等你来找我,应该是我们家主动上门才对。只是我们家人多事杂,这洪灾之后,实在忙得不可开交,才一直拖延至今,还望恕罪!”
章清亭一听这话,便知道他误会了,“贺大爷,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马场的存粮在洪水中尽毁,想请您帮忙介绍几家粮商,给个公允价,解这燃眉之急才好。”
她故意先不提张小蝶之事,想听听他的说法。若是他就此打住,那便是没有结亲的意思,只是迫于舆论压力,所以才不得不先表的态。若是他接着往下说,那也得听听他究竟是怎样的说法,才能下结论。
这婚姻大事,非同儿戏。章清亭可不会为了旁人的几句闲言碎语就随随便便把妹子嫁出去,哪怕对象是贺家。那也不行!已经有了赵玉兰那样一个惨痛的教训,章清亭可不想张小蝶再步她的后尘。就算是贺家诚意求娶,她也得好生思量一番才能作定论。
贺玉堂怔了怔,不知章清亭是装糊涂还是真不知道,既说正事那便先解决正事吧,“粮食没问题,正好我们家也要采购一批,赵夫人,你看要多少,直接把数量报给我,到时咱们一起去验货就是。”
章清亭含笑道:“贺大爷办事必是极牢靠的,你那儿若是定了,直接让人把货送到我们马场来就是!我就索性再偷个小懒了,你看得给多少订金合适?”
贺玉堂摇头,“这却不必!我们马场和那粮商早有协定,都是先送粮,用完再结账的。虽然价格稍稍贵上一些,但他们就不敢短斤缺两,而且每回给的必是最好的货色。这样算下来,也是值得的。赵夫人您既搭着我们一块儿买,便也按我们的规矩来。您手上的钱留着先把马场弄好了再说!”
章清亭道过谢,贺玉堂想了想,直言不讳地道:“赵夫人,我知你是个爽快人,便也不藏着掖着卖关子了。上回我家二弟救了令妹,本来二人都是清清白白,可却被些人乱嚼舌头根子。依我的意思,不如就让他们二人成亲,也算是成就一桩美事!当然,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做的决定,令妹为人质朴,性子爽朗,若是能娶到她为妻,倒是我家二弟的福气了。只不知你家意下如何?若是应允,我们家便拣定好日子,打发媒人上门,先放定。他二人年纪也不大,可以等着明年或是后年,再正式迎娶,你看如何?”
章清亭听得暗暗点头,贺家没有这么慌慌张张,为了遮人耳目便娶人进门,而是先订亲,缓上一二年的工夫,等准备妥当了再迎娶,这便显出诚意来,她也就不可等闲视之了,“多谢贺大爷顾虑得周全,只是这婚姻大事,不比旁的,还是得问过父母的意思才行。您看可否缓上几日,再行答复?”
“当然可以,那我们就静候佳音了!”贺玉堂又和她约定,一俟谈妥购粮之事立即打发人来报信,这才拜别。
门一关,家庭会议就在楼上赵成材的床头召开了,章清亭把事情一说:“咱们家也不兴谁一人说了算,大家倒是都可以核计核计,这门亲事能不能结?小蝶你也别害臊,这可事关你这一辈子,别糊里糊涂嫁了人,日后才后悔!”
众人听完皆是沉默,皱眉各自思索。
半晌,张金宝先发了言,“依我说,这门亲事倒好。贺家不比旁的,咱们都认识,也算是知根知底。贺玉峰虽然有钱,但并没有那些坏毛病,他来咱们家马场帮忙干活都是大伙儿能见着的。小蝶要是嫁过去,那就算是掉进福窝里了,日子肯定是好过的!”
“这个道理大伙儿都知道!”张发财顾虑得更多一些,“只是咱家现在虽然仗着你们大姐,日子好过了些。但比起那贺家来,还是差得太远了!小蝶这要是嫁过去了,首先,这光是陪嫁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个由我来办!”章清亭插了一句,“虽不敢说不输给贺家聘礼,但咱们拼着那聘礼一文不要,总也能给小蝶准备得风光体面的。”
张发财摇头,“就算是陪嫁解决了,还有一桩,他们家并不是专程来求娶的,这里头还有个前因,要不是落了水,人家会来提亲么?”
这确实是最主要的顾虑,但张罗氏又说:“也许这就是姻缘天注定呢?要不怎么就那么巧,偏赶着小蝶掉水里头了,那人来救?”
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说不定就是他们两个有缘呢?
张发财还是担心,“但咱们毕竟还是根基太浅了,小蝶嫁过去,能懂他们那大户人家的规矩?别惹人讨嫌才是!”
章清亭不太赞同这一条,“规矩什么的都可以慢慢学,他们家说穿了不过是有点钱,也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书香门第,无非是个商贾之流,跟咱们也没什么分别。”
那要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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