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有一道声波般的噪音一圈圈荡出,使得一个半只脚刚踩到地面,但听到这让人头晕脑胀声音的阴差又缩了回去。
音响过后,黄符所在之地已再无人影。
某个角落里,笼罩在福生身上的黑色雾气成了一股天然的屏障,阻隔了他身上身为人的阳气,也保护他不受阴气侵扰。
但刚刚那个照面,却让他有种很不好的观感。
那队鬼差,并非青面獠牙,反而与常人无异,但一个个身上背着镣铐枷锁,显然是属于羁押重刑恶鬼的,有大概率会是那位喜夜王手下的亲兵。
这类鬼差,属于是最不好对付的那种,不仅配备有能震慑心神的法器,甚至能使用不少法术,他们中很多人生前便是道门中的一些武职人员。
如无必要,最好还是不要和这类阴差打照面。
一颗老树,在昏黄的夜色中吱呀摇晃着,似被一阵风倾轧。
顺着层层枝干,一个人影落了下来。那是一位戴着面具的男性,他身上穿着夜行的衣服,后心以及胸口都贴着一张黄符,在落地之后短暂的停顿下,笔直朝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随着那个男人的离开,周围不多时便刮起了阵阵阴风,无数尘土卷着纸屑被带向男人方才逃跑的方向。
阴风过后,福生从树上跳了下来,他没有做停留,目色阴沉的往另外的方向跑去。
在古文里有记载,喜夜王乃冥司第三殿内执善恶分拣的判官,因其喜笑于形,故而又有个笑判官的称号。
当然,外号是外号,这位阴帅可不像外号表现的那么和善。据传,其性格毒辣,喜收藏人皮鼓,人骨灯。凡落于他执掌的剥皮监牢,基本都会成为一件收藏品。
真是恶名远扬啊。
福生想起这些的同时,大概也清楚了,能在哪找到这位喜夜王。
一点烛火从黑暗中如莹莹之光,照亮了前方与脚下的泥土。
故意绕开明显是府邸的建筑,直往那城西处行去。一般监牢选址都极为讲究,除了要与城内多数关键建筑隔开外,还要符合道门风水里凶兵藏西这个说法。
阴牢二字,非是虚言。除了本身关押着无数罪孽深重的恶犯外,需以凶兵之属,也就是兵部衙门去镇压他。
所以,往西去,无论是适合冥司格局的府衙,还是盛产阴气的监牢,喜夜王出现在那儿的几率都最大。
当然,通过神识快速定位到对方的位置这种,他也只是想一想。
就像,之前在城外,他在感受到远处的异样,再开启神识去寻找是自身所处远在对方能观测到的范围之外。
而在刚进城的那会儿,本想着明面上地府还不能在阳间如此渗透,结果一开就发现自己完全低估了对方的能力。
面对着几乎整座城的阴兵,尤其后面可能还坐着位阴帅,福生怎么想也不可能这样以身涉险。
在到达阴气森森的官府衙门时,周围那股寒意越甚。不用开启神识,都能看见,一密密麻麻的阴绿色斑点,似狂风吹舞着的野草,在周围蔓延,摇曳。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回想起当日,在后院感受着冥司即将洞开时的景象。
血液也在一点点变凉。
小声念起护身咒的同时,他看见一队阴兵正从不远处的巷子外走来。
那些身着黑绿,踩着红底黑面,一身刑装模样都与常人无异,想来便是这喜夜王的亲卫。
看着面前这些白面无情的阴兵,福生悄然跟了上去。
也就在那群阴兵中大部分都从府衙大门走过,唯有一位被远远落在后面时。这位阴兵倒也有些滑稽,他走了没两步刚醒找个角落歇歇,突听得耳边疾风驶过。
那戴着长长黑冠帽的阴兵突然往前一蹲,躲过了福生这一击,而后就听得一声略带火气的骂声,他说道“奶奶的,有完没完了!老子当人你欺负我,做鬼还欺负我?真当我软柿子好欺负是吧?”
夹杂在怒火中的,则是那一招下三滥的猴子偷桃。
可惜的是,福生一只手已经摁在了他后心上,接着就听得一句“别别别,我求饶!”原是那厮向后偷袭的手已被福生的剑鞘别住,现在整个人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跪卧在地上,脸被狠狠挤在了墙上,只能挪动着嘴巴,从喉咙里挤出这么一句来。
福生扣着他,却是小声问道“你是什么人?在这儿装阴差?”
那被一眼看出破绽来的,只嘿嘿笑着,他老老实实的爬在那儿,努力用侧过来的一点脸颊挤出笑容道“小子叫尹仲,是长生门外门弟子,被征调而来,与我执勤的老爷今天有些不适就没来。小的这才想替老爷完成执勤,求大人放过小的这一会儿吧!”
福生没有让他转过身来,而是细细琢磨起身下之人,口中话语的意思。
长生门这些年广招门徒他是有所耳闻,但他口中的老爷,怕不是这一众阴兵。
“大人?小的今天来的匆忙,兜里只余了少些黄物,还望您大人有大量。”身下那小子还试图挣扎着,福生耳朵一动,他听到其他动静。
于是,手脚麻利的在那小子身上贴了张镇符后,用手在他嘴巴上一抹,小声道“配合点,不然…”说着,掌心处,一张雷符露出点点微光。
那位被裹挟的小哥,想着要点头,但浑身僵硬,他又想开口,但嘴巴仿佛被灌满了泥水,喉咙里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于是只能疯狂眨眼睛,表示他一定乖乖听话。
一张遁符将二人身影彻底抹去,目送一批鬼差走掉,福生也带着尹仲来到一处无人居住的破屋内。
在这里,他布下几张隐秘踪迹的符咒,随即手指在尹仲嘴上一点,顿时,大口新鲜空气像是灌倒进口腔里,尹仲大口喘息着,而不远处的福生只是冷冷注视着他,像一头冰凉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