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竟是喷泻而出,像无法补漏的天穹。悠思拼命捂住嘴,强止哭泣的声音迸出,她不要让他听见。泪水很快打湿了整张脸,沾满了两只手,流进嘴里,又咸又涩,可是她止不住。一缕缕的冰凉滑过手腕,直直地流入臂弯里,连衣服袖子也沾了湿、透了寒。她紧紧捂住嘴,直捂得自己无法呼吸,整张脸都憋得失了色。
曾经有多少个夜,她总是想起那段不堪,屈辱而羞愧,仿佛被病症折磨着,痛彻心扉,难以入眠。曾经,她无法接受他,她害怕想起那段不堪,害怕恶梦再次袭来。她已不堪承受,她已无法承受。
如今,她已决定面对,她已决定释怀,因为她不想让自己的人生后悔,因为她爱这个男人。
她不明白,既然这个男人也已经爱上了她,往日的羞愧已逝,屈辱不在,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她的心紧绷着,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还会想起那段不堪?不是想拥有他吗?不是想留下美好的记忆吗?却为什么还会如此害怕?
镜子里的自己迷惘而无助,宛若受了伤的小动物般柔弱堪怜。
不,不能这样!
悠思提了提气,捧起水使劲泼着自己的脸,然后对着镜子安慰自己:不怕!既然爱他,就没什么值得害怕!
她再度洗了洗脸,梳理了一下头发,整理好衣服,走出了卫生间。
偌大的客厅悄无声息,卧室里亦不见人影。他到哪去了?悠思心里一紧,蓦地生出一丝寒意来,转眼之间,却忽然瞥见了他。
他静静地伫立在阳台,月光洒了他满身,高高的个子,挺拔的身形,白衣黑裤,衣袂翩翩,美得像童话里俊秀飘逸的王子。他的身影一动不动,似在眺望远处绚烂的灯火。他那么骄傲自负,本应该是快乐无忧的,悠思却犹见他颦蹙的眉宇和紧抿的唇角。
深深的歉意溢出来,“对不起!”她在心里向他说。
他像是长着第三只眼睛,能洞悉身后她的存在。他转过身,走进客厅,朝她说道:“对不起!”
他们表达着相同的心境。
又想落下泪来,她笑道:“没关系!”
他便也朝她笑笑,伸出长手,“过来。”
她把手交到他手中,随着他走向沙发。他坐下,将她拉进怀里,抱紧。许久,轻声问她:“我是不是太着急了,让你害怕了?”
悠思将头靠在他的肩胛上,他的肩胛温暖而厚实,应该是最温馨的港湾、最踏实的依靠,可是之前……她禁不住叹气,声音轻如柔弱的气息,“我很抱歉。”
“该说抱歉的是我,我说了要努力克制自己,却没能做到。”
不愉快很快就过去了,悠思再次跑进卧室整理弄乱的床单,套好被套。
送悠思回去的路上,刘慕海说:“还是一起去阳城吧。”
更深的歉疚向她袭来,她低着头说:“不。”
“呵。”他很小声地笑了一下,渗出一丝苦涩的味道。
悠思突然觉得心痛,她抓过他的右手,然后与他十指交缠。他的手很大很有力,却透着一丝冰凉。她紧紧握住他的,他也紧紧握住她的。
她轻声说:“我不是不想去,只是……只是还没有做好心里准备。”
豪门对子女的婚姻都是极其挑剔的,这点悠思很清楚。要想让刘慕海的父母首肯她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地方值得炫耀的普通女孩,悠思自己就认为那是个十足的梦,完全不可能。她能够想象得出豪门父母对待灰姑娘的千种方式,可是她并没有在意自己该如何去应对,好像这一切并不关她的事。
也许这一切并不关她的事!
他问:“只是这样?”
是啊,真的只是这样吗?她不禁问自己。
“有我在,你怕什么?”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我母亲身体不好,我必须回去看看。”
于是,春节期间,刘慕海回阳城,悠思回福州,各自与家人欢度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