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夫人看到抬头的骆灵,神色微微一顿,眼中闪现一丝迷茫。她们的表情尽收入骆灵眼底,十四年前的事,她查了个清清楚楚,只可惜最重要的线索断了,她明明猜测出了事实真相,却苦于没有证据,只能慢慢等待,再寻良机。可是她坚信自己是对的,只因为自己的脸,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像大夫人严氏。
血缘的关系很是奇妙,像有些孩子,生下来时像极了父母中的一位,随着年龄的增大,却会长得越来越像另一位,骆灵就是这样的例子,小时候她长得像骆大人,这四年的幽居生活,或许因为女儿家柔性的一面开始发育展现,她的面貌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越长越像骆夫人,至于骆慧和与她同来的人为何没有发现,那自然是骆灵自己不想让他们察觉太多,动了手脚而已。
但是光凭着这一点,也不能说明她才是骆夫人的嫡亲女儿!因为骆慧也有几分像骆夫人,世间的事说不清楚,便是养子养女,也有那长得像养父母的,或许和近朱者赤是一个道理,谁养的儿像谁。
先出声的是骆慧,对于骆灵的样貌与她之前看到的不同,很是惊讶,轻“咦”了一声,便看向了母亲。
骆夫人并没看出什么来,她只是觉得骆灵的面庞让她有种熟悉之感,那种美丽与灵动头一时间让她生出了不安,起了几分警觉。放在膝上的指尖绞成一团,冷眼瞥了梅姨娘一眼,心道怪不得她要将女儿藏在这庵中,这妖颜,却是祸水,生生把骆慧比了下去,是怕她会不高兴,对骆灵做出些什么吧?未免梅姨娘也小瞧了自己,老爷的女儿,她又怎么会动呢?只要不威胁到她的女儿,当然,她也不会放她威胁到骆慧!
骆夫人踌躇着,对于接骆灵回府,犹豫起来。梅姨娘却是善解人意,先就提出来了:“夫人,请恕妾身直言,三小姐还有半年就要出阁了,府里如今事多,四小姐不如还是多在庵里呆些日子,等及笄了再接回去,反正都呆了这么久,也不差这半年,还可请师太再多照拂一阵,看师太将三小姐教得这么有礼,咱们愿也该放心的,妾身也担心她的病,多养些时候也是好的,还请夫人允了。”
梅姨娘很是震惊,幸好骆灵此刻已经低下了头,她抢着说话,也是想引开骆夫人的视线,而她也成功地达到了目的。
心中百转千折,梅姨娘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要害怕,应该将她折磨死,不该送到这庵里来。她哪里想得到骆灵如此命硬,明明她悄悄儿找了大夫问过,知道骆灵的脑中有一血块,无法化去,说不准有一天就这么去了,就算活着,也永远是个傻子,谁曾想广慧竟将她给治好了。联想到越来越频繁出现在梦中的嫣红,梅姨娘的声音止不住地哆嗦。
骆夫人却道她是紧张,怕自己不答应,微笑了一下,应道:“你说的也对,怎么说四小姐也是你生的,你也是为她着想,既然如此……”
“夫人,听说元智与三小姐是同一天生?”广慧师太却突然插嘴。
“正是,师太问此是何意?”骆夫人笑盈盈看向广慧,“师太所言皆准,不知可否为小女看看面相?”
这些年骆灵请广慧帮忙所查的事,皆是当年骆府旧事,精明如广慧,如何猜不出其中的用意,再加上骆灵的相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与梅姨娘并无半点相似,却比骆慧更像骆夫人。难得那丫头当年只十岁,竟然就能从梅姨娘对她的虐待推断出这不可思议的阴谋,广慧对骆灵,那可是又恨又爱,恨不得她真做了自己的弟子,能继承她一身衣钵,却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安若寺的方丈师叔曾看到过这孩子,对她说的话,广慧还记得:“此女命数奇特,老纳竟然算不出,她不适于佛门,就算是她家中人同意,你也不能将之拘于佛前,恐怕……那不是福,却是祸,且放她置红尘中吧,她若心中有佛,亦是一样。”
因为这番话,广慧更加重视骆灵,而骆灵也没有让她失望,这四年间,小姑娘给予陀普庵的价值,不光在于那依她计划推出的盛名,还有自她手中接过的金银之物,光有名气那是空话,正因为有了这些黄白之物,陀普庵才能在方圆百里二十三家尼庵中后来居上,一枝独大。
广慧师太很聪明的没有问,骆灵给,她就接,她明白骆府再有钱,也不可能给这位庶出的小姐如此大的支持,骆灵背后的财力是如何得来,她也疑惑过,甚至私下查过,可是没有半分端倪,还是方丈师叔再次给她解了惑:“来便来,去便去,她自有,你自收,世间事总有因果,但是没有必要每一个因果你都要弄个明白,只要你用这些银两多做善事,便是大功德。”她在菩萨日日诵经,慢慢的自己也有些相信骆灵的话,那些财物都是菩萨的赏赐。
广慧转头看了看骆慧,低声唱了句佛号,却对骆夫人言道:“那便请夫人奉上小姐的生辰八字。”
骆夫人一听面露喜色,唤人取来笔墨,将骆慧的八字写下,送到广慧师太面前。
广慧师太凝神看了半天,而后又细细端详骆慧面容,看着看着,却是容色大变。
“怎么了,师太?”骆夫人紧张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小姐的命,自然是好的。”广慧师太将八字交还,神色闪烁,却不多说。
任骆夫人追问,她却找了个借口,扯开了话题,说起了骆老爷的前程,骆夫人当然更关心丈夫的未来,毕竟整个家族的兴旺都寄托在骆老爷身上,遂也没有再提此事,只是心头却是埋下了一丝阴霾,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寻思着莫不是当着众人不好说,有机会要私下找了广慧师太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