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李从德也吆喝他们:“赶紧闪开,殿下怎么会不见公主,便是你们这些小奴才鬼主意多,改日非得好好教训你们。”
他们哭道:“公主若要进去,奴才们只能一死了,殿下说明了,今日除了皇上,谁也不能入内。”
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不知是泓曦太傻,还是小奴才太笨,连我都骗不过,叫旁人如何信?我看一眼李从德,他即刻会意,低声一喝,左右几个小太监上来将那两人拉开,我推门而入,除了满桌的书籍和通明灯火,哪有半个人影。
两个小太监被拖进来,我厉声问道:“八皇子去哪儿了?你们再敢胡说八道,此刻就要了你们的命。”
李从德也上去揪了一个问:“老老实实说!”
“殿下出宫去了,可去哪儿奴才真不知道,公主不要杀奴才……”他们含含糊糊哭着回答,显然被吓坏了。
“出宫?”我的心很乱,外头的雨也跟着急了,头脑一热直往外冲,吓得李从德只叫唤,可他们谁都奈何不得我,只能任凭我奔在雨中,一路跟随我到了坤宁宫。
宫门前的小太监吓坏了,迭声请我进去,我却只定身原地问他:“七皇子呢?”
“殿下出宫去了。”一模一样的答案从他们口中说出,之后絮絮叨叨的话我就再听不清了。
“公主,我们回……”李从德拉着我要回去,我推开他的手,道,“我要出宫。”
“公主!”他吃惊不小,但深知拗不过我,便道,“好,可是您得告诉奴才要去哪儿。”
“福山。”
言罢,也顾不得他们是否听清楚,拖着湿重的裙衫我就钻入雨里,他们一路相随,再不咋呼,只因此刻各门早已落锁,便忙着为我打点疏通。
宫闱何其大,等我行至最后的一道宫门,早已没有力气,侍卫们犹豫是否要开门,毕竟深夜大雨,我并非奉旨出宫,这样放我出去,若有万一,他们都担当不起。
却是此刻,宫门洞开,灯火从隔着雨幕透来,缓缓走进高瘦的身影,没有打伞,没有氅衣,雨水浸透玄色长衫,勾勒他狼狈落魄的身形。
他越走越近,最终因看见我而定格,我瞧见他左臂深浓的颜色,正随着雨水一点点化开,更落到地上,染出一道令人心颤的痕迹。
“皇姐。”他朝我躬身。
不知是冷还是怕,我浑身颤栗,眼前的少年郎眸中嗜血,如浴血的罗刹,他站定在那里,我却一步不敢靠近。
他又一躬身,没有说话,直直地朝我走来,但最终擦肩而过,径直往内宫深处而去。我在他的身上闻到浓重的血腥,看着地上绵延的血迹,我知道不再和四哥那回一样,这血,是泓昶的。
“泓昶,你……”我霍然转身叫住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后面的话。
他停了一步,双肩微微一颤,好似在冷笑,而雨声隐去了一切,我听不到他的回应。
此刻,身后忽有马蹄踏雨声匆匆而来,我转身来看,但见一袭白袍的容朔策马奔入宫中,他俯身朝我伸手,我本能地递上去,一股大力将我拉上马背,等我回过神,已稳稳地坐在他的怀里。
一声长啸,容朔勒马停下,马儿原地打转几圈,将雨水踩得四溅,我瞧见他在看泓昶,那眸子里的目光有愤怒有惋惜,让我心痛的是,甚至觉得他在可怜泓昶。
“跟我走?”容朔将目光收回,低声问我。
“嗯!”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他,“我要去见母妃。”
“好!”他应一声,似又看了一眼泓昶,旋即调转马身,朝宫外奔去,一场闹剧自此远离我,宫门那里的纷乱要如何收藏再与我无关,一心只想奔到母亲身边去。
我们俩都湿透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却有暖意从他的身上传递给我,迅疾奔跑的马匹颤得我浑身发麻,体力正一点点被耗尽,不知道能否撑到福山见到母妃。当京城大门破例为我俩打开时,大雨终于停了。
“初龄,再忍一忍,皇贵妃也在等你,还有八皇子。”容朔轻声为我鼓劲。
可我问的却是:“泓昶他……怎么了?”
“有人在福山行宫纵火,若非这场大雨,火势难收。”容朔的话夹杂着摧心肝的马蹄声传入耳朵,我一瞬间似被掏空了身体,连再问的力气也没有。
“皇贵妃没事,火从静心堂开始烧,而皇贵妃当时和八皇子在望城阁……”
容朔继续说着,可我已听不太清楚,此刻唯一想做的就是见到我的母妃。
当焦灼的气息越来越浓,容朔已带着我靠近行宫,宫门前是重重把守的羽林军侍卫,此刻竟是草木皆兵,将我和容朔细细盘查后才放行。
一路往望城阁去,便看见之前住的殿阁以及静心堂等皆付之一炬,焦木残垣被大雨淋透,空气里弥漫着浓烈呛鼻的气息,只觉得脚力虚浮,被容朔牵着向前走的我,脑内一片空白,意识也渐渐模糊。
直到见母亲安然立在楼下等我,高大的泓曦紧紧跟在她身后,看到他们都没事,我久悬的心倏然落下。“容朔……”此刻委实没有力气再迈步子,轻声唤了他的名字后,便任由我的意识堕入黑暗里去。
依稀记得母亲和容朔喊我的名字,可天旋地转和透不过气的压抑,让我想逃离,不愿回应任何一个人,只放纵意识的消失。
“母妃,儿臣要回宫了,您真的不回去吗?父皇也病了,他需要您照顾。”
“贵妃她们自然会照顾好,用不着我在跟前。”
“可是您在这里,谁都不能放心,如果再来一次……”
“该我回去的时候,你父皇就会来接我,你不要操心了。好好照顾自己,更不要惹你父皇生气。”
“姐姐她留在这里吗?”
“等她醒来,身子好了就送回去。”
“母妃,为什么呢?为什么您要一个人住在这里?儿子说句不敬的话,您若在宫里,我们少一分顾忌,做事也更放得开些。”
“泓曦,我和你父皇不干涉你们要做的事,可我们也有我们的打算,你可以不理解、不懂,可也不能阻拦不是?”
意识恢复时,只感觉自己躺在了绵软干净的床上,耳畔则是母亲和弟弟的声音。
“母妃……”我弱弱地喊一声,随即却感到胸腔有撕裂的疼痛,一股血腥从嗓子里冒出,这样的感觉久违却并不陌生,我大抵是因淋雨而旧疾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