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处,看着坐在榻上已经头发花发,面容憔悴削瘦的老者,险些都认不出这就是曾经在宫里大权大握的父皇。
“你来干什么?”长孙仪抬起眼帘看了看来人,喑哑着声音道。
他被软禁在此,除了每日会过来送膳食和汤药的宫人,已经许久不曾有人来过了,想不到自己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落到如此的地步。
“儿臣一直有一个问题不明白,当年……你为何那般非要置霍家于死地?”长孙茜站在榻前,问道。
如果不是他起了杀心除掉霍家,也许大燕就不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朕若是先下手为强,你以为这大燕江山如今还会在长孙家的手里?”长孙仪冷笑哼道。
“霍伯伯根本就没有要争夺皇位,是你心胸狭隘。”长孙茜愤然道。
“他那时候没,他身边的人也没有吗,他以后也不会有吗?”长孙仪冷笑,那时候的大燕,个个将他们霍家奉若神明,多少的人希望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他霍天霄,而不是他长孙仪。
“霍家若真有那野心,当初也不会三番四次地救我们长孙家,甚至连霍伯伯的第二个儿子都因为救你而丢了性命,你竟还怀疑霍家有不臣之心。”长孙茜一想到大燕如今的局面,心头便压了一把火似的,“到底是你怀疑霍家有不臣之心,还是你想把霍夫人纳入宫中所找的借口?”
“放肆,这就是你向为父说话的态度?!”长孙仪怒然喝道,连这一个黄毛丫头也敢来对他大呼小叫的。
“直到如今,你也不觉得自己错了吗?”长孙茜可悲又可怜地看着他,怎么也难以相信,这样的人会是自己的父皇。
“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长孙家,朕有什么错?”长孙仪怒然道,可身体太过虚弱,随之便是一阵阵地咳嗽。
“你处心积虑了除掉了为大燕立下汗马功劳的霍家,却扶持了狼子野心的镇
北王,如今他率着兵马已经踏破了汜水关逼近锦州了,大燕走到如今这一步,都是你害的,都是你!”长孙茜怒不可遏地说道。
长孙仪听了他的话怔愣了许久,喃喃问道,“你说什么?镇北王已经打到锦州了?”
“他现在早已经不是什么镇北王,已经自立为帝做了南楚皇帝,如今正一步一步地将大燕逼上了绝路。”长孙茜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除掉了一个为大燕出生入死的忠臣,却扶持信任了一个心怀野心的镇北王,大燕就是被他一手给毁了啊。
“晟儿了,他在干什么,他就由着那乱臣贼子如此祸乱大燕江山!”长孙仪扶着榻上的案几,想要站起身来,可这长久以来的病弱残躯已经没有了那份力气。
“前些日子皇帝哥哥派出的密探查得,你信任了那么多年的镇北王,就是大周王朝的皇太孙,你一心铲除异己,却由着前朝的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平步青云,这都是你的错,都是将大燕推上了绝路。”长孙茜说罢,怒然转身离开。
大约,也正是因为那南楚皇的真正身份,那个人才嫁去了北齐吧。
她回了寝宫却还是久久难以入眠,起来再寻到御书房,那里还是灯通明,她站在屏风边看着伏安忙碌的人,她多想这个时候自己是可以帮上忙的,可是自己却是如此力量微薄。
相较于大燕宫里的压抑,中都的北齐王宫却是平静如水,后宫里的妃嫔自谢承颢大婚都未曾见过王后露面,只知道王后住在皇帝寝宫,却从来没有踏出过殿门一步,闲杂人等也从来都禁止靠近王上寝宫。
孤岛上,霍隽的伤势日渐好转,只要没有太大的动作,已经可以如常人一般行走了,只是心脉受损,虽然已经经过了医治,也却无太大的好转。
因着怀了双生子,谢诩凰身体也愈来愈笨重,两个小家伙在肚子里这个闹腾完了,那个又开始,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罗兰看着她正在晒东西,突然皱着眉头捂着肚子,连忙赶了过去,“谢师姐,怎么了?”
谢诩凰无奈地笑了笑,“孩子踢得厉害了。”
罗兰扶着她坐下,看着她肚子道,“你们两个闹了一晚上也不让你娘睡,现在还这么不安份,小心出来揍你屁股。”
过了年之后,那两家伙还没出事就已经快把他们气疯了,不是一连好几天晚上不让谢师姐睡觉,就是吃饭的时候在人肚子里左一拳又一脚的,加之怀的是双生子渐渐大了挤得人五脏六腑都不舒服,加之谢师姐以前又是受过伤的,偶尔都会有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可是把他们吓得不轻。
“我坐一会儿就好了,你去忙吧。”谢诩凰笑语道。
这两孩子皮是皮了点,不过渐渐习惯了,倒更期待他们出来会是什么样子。
“我还是看着吧,省得一会儿霍将军回来了,又得我说我偷了懒。”罗兰笑语道。
“宝珠呢?”谢诩凰四下望了望,用了早膳就不见人影了。
“她说要给你钓鱼,都在湖边上守了一两个时辰了。”罗兰无语地笑了笑。
“你让他出去看看大哥取东西回来没有。”谢诩凰叮嘱道。
霍隽伤势大好了些,最近就忙着替她张罗孩子出生要用的东西,因着自己也不懂,故而跟了晏西出门,去找了城里的稳婆,问了要置办些什么,这几天都慢慢替她买了回来。
原本谢承颢是说了,会交待人去办的,不过霍隽拒绝了,说他们霍家的孩子自己养得起,不用他帮忙。
虽然花得银子,如今也都是大哥自晏西那里暂借过来的,但却不肯要宫里送来的东西,谢承颢送了几次被退了,索性也懒得管了,但也没有限制大哥出入宫里。
两人正说着,霍隽和晏西已经一人扛着一个大包袱回来了,晏西一进门便抱怨道,“干嘛一下要来两个,害得我们要扛这么多东西,什么都得买双份,我那点积蓄全贴你这里来了。”
谢诩凰起身跟着两人进了屋,看着堆了一桌子的东西,看了看明显累得有些面上失了血色的霍隽有些难过。
她庆幸,还有大哥在这里陪着,否则自己一个人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等到这两个出世了。
“这都是他们的衣服,枕头,小被子,从夏天到冬天都有了,到时候不够了再去添置。”霍隽一边将带回来的东西整理放到柜子里,一边说道。
“对了,咱们买的好像都是儿子穿的,你说万一生的两个都是女儿呢,或者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呢?”晏西突地想起来,问道。
霍隽听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己大意了全当是两个儿子的份儿买了。
“没事,孩子还小,不必分得那么清楚。”谢诩凰笑语道。
“回头再去置办,若真有女儿,满月礼上总不能让他穿成个男孩子样。”霍隽道。
他看得出来,宛莛总还是会想起孩子的父亲,可不管以后她与那人会如何,如今孩子没有父亲在身边,但该有的东西,总不能委屈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