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爱干净,这个昔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孩子,如今什么肮脏的活都会做了。
老人终是接过碗,用筷子挑了挑,里面连一丝牛肉渣都没有。
那时老人坐在阳台边的轮椅里,夕阳照到她身上,照到她手里的碗上,不知是她迟暮的年岁,还是难以言表的悲情,这个画面令人感到十分萧条。
老人吃到一半,手骨无力,左手一滑,碗又摔到地上,碎成破烂。
许宁从厨房跑出来,先是观察了奶奶并无大碍,然后又蹲下去收拾碎片。一不小心手指划伤,他也全然不顾。献血滴了一地。
许宁并不去追究奶奶的碗是故意摔碎还是失手滑落,反正这摔碗的戏码从父亲自杀那天起,每顿饭都要上演好几次。
老人低眼凝视着蹲在地上的身影,这短短一个月,他清瘦得与从前判若两人。
老人深深的叹了口气,终于,在儿子死后的半个月后,老人对许宁说了第一句话,她是四川人,她平铺直叙的音调瓦声瓦气:“我屋头抽屉里有创口贴。”
许宁低声应了一声,继续收拾妥协,这才去老人房间。
老人望着那孩子清瘦的身影,一时间控制不住,老泪纵横。她从前有多爱他,现在就有多恨他,尽管她再恨他,她依然无数次在菩萨面前许愿:但愿她的小孙子,她的小宁宁,她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肉疙瘩,这辈子都健健康康,无病无灾。他并没有什么过错啊!
是的,如果可以,老人宁愿不知情。
她拼命劝慰自己孙子无罪,但只要一想起惨死的儿子,她就忍不住诅咒起那个女人,连带痛恨与那女人一切有关联的人物!老人每天都在矛盾与悲痛之中,惶惶然不得安睡。不到半个月,原本保养得当的身子,瘦成一把枯柴。
许宁自然说不来那些安抚人心的话,他只是将他能做的,一件不落,做到最好。
许宁洗碗的时候,老人又推着轮椅进来,情绪激动的嚷:“你还回来作什么?这里本不是你的家!你害死我儿子,还想来和我老太婆争房子吗?”
许宁不做声,他本是个不善言辞的孩子,出了这些事,他更是寡言少语了。洗好碗筷,许宁让过老人的轮椅,回到自己屋里。
高二分班后,祝融融那学渣为了逃避文科繁琐的背书,毅然选读了理科班。祝家父母早听说许宁成绩好,便拜托许宁替女儿补习文化课程。他们给的报酬高出市场价好几倍,许宁找不到理由拒绝。
许宁的数学非常好,讲得更很好。一道易考难题,他能深入浅出,解析得浅显易懂。奈何学生属性太过迥异,许宁的付出总能用三个字就能简单粗暴的总结------然并卵。
高二暑假午后的阳光,正助睡眠。许宁口中的每一个字都像催眠符号,将祝融融催得昏昏欲睡。祝融融托腮打瞌睡时,许宁就会毫不留情的给她一个爆栗,有时恰巧惊到她的好梦,她还会以骇人的姿势冷不丁的一跳而起:“我马上开启学霸模式!”
许宁则会淡淡的瞥她一眼:“你的配置够吗?”
他终于明白祝融融和常人的差距在哪里:常人解不出题情绪低落休息两分钟后继续解题;祝融融解不出题情绪低落休息两分钟后……就睡着了。
讲完一道大题之后,许宁拧开奶奶泡的柠檬水,喝了一口:“现在可以提问。”
那货盯着许宁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可以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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