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怔,匆匆回头一看,就见到赵文烨已站在她身后,而她竟连他何时进来的都不知道。
趁着陆蓁愣神,赵文烨几步走到她身边,低头扫了一眼她写的东西,似笑非笑的道:“朕竟不知,纪卿的医术已经高超到这个地步,蓁儿卧床连十天都不到,就能下地走动了,还如此费神的抄起了经书。”
“臣妾,参见皇上。”赵文烨出现的太突然,问的也太突然,她应答不了,只好先低头行礼。
不想答么。
赵文烨微扬嘴角,一边伸手去拿她正抄到一半的纸稿,一边问道:“这个,还差多少?”
容浣要用手抄的经书来为太后贺寿这件事,他也有耳闻。后宫如今以容浣为主,一般,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他都不会去干涉,更何况抄佛经也算是积功德,这份礼,正对上了敬太后的心头好。
“回皇上,还差一些。”她今天才开始动手,抄写了一下午,心口已经隐隐作痛,也不过二十篇出头的模样。
“嗯。”赵文烨应了一声,将纸放了回去,“若是平常的抄写,朕就替你去跟容浣说情,让她给你免了。但是,既然这抄的经书是给太后的寿礼,朕若说免,也有些勉强,只能委屈你了。”
“皇上放心,臣妾明白。”
赵文烨俯身,声音渐柔,“不过,朕又担心你的身体……不如这样,你写的那些就当是你的心意,剩下的份,朕来替你抄。但这件事你知朕知,你可要替朕跟太后还有容浣保密才行。”
他看着她,目光晶晶亮亮。陆蓁一时怔忪,不知如何应对。怎么替她抄……先不说字迹根本不,只说她怎么敢答应让他替她抄。而且赵文烨写得一手仓兰小楷,那么出名,如何瞒得过太后和容浣。
“怎么了?”赵文烨看出了陆蓁的怪异,“蓁儿可是信不过朕?”
陆蓁摇头,“臣妾不敢,只是抄经在于心诚,臣妾不能——”
“不要什么‘不敢’‘不能’了。”赵文烨打断了她的解释,在她背后躬身,一手扶着木桌,一手握上了她拿笔的手,将人环在了身前——
“朕小时候替皇姐抄写她被罚的功课,太傅从来认不出。”赵文烨的声音带了一丝得意,温热的呼吸拂过陆蓁的耳畔,酥□□痒,“朕先仿一个字,蓁儿来看像不像。”
一笔一划,赵文烨写的,是陆蓁的蓁。
陆蓁任他握着自己的手,眼睛凝视着那个字渐渐成型,脸上的神情一时恍惚难辨。
“如何?”他问她。
“……以假乱真。”四字出口,心口刺痛。
赵文烨微微点头,手中的笔并未停下,他仿着她的字,接着写了下去,却写的不是心经——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他在她耳边终是又念出了这句话,轻声细语,如同法咒,将她禁锢在劫难之中,逃无可逃。
“蓁蓁……朕唤你蓁蓁可好。”他斜头,看着她明朗一笑,“陆陵叫你蓁儿,淑妃也叫你蓁儿,朕不想同他们一样。”
但陆蓁却敛着眸,没有说话。
这不是他期望中的反应。赵文烨眉头微蹙,有些不解的问道:“怎么了,朕又说错了什么吗?还是你不喜欢蓁蓁这个——”
胳膊突然被挣开,陆蓁脱身而出,退了一步,猛地跪到了地上,双膝间发出一声闷响,耳后未绾的发丝都震散开来。
“臣妾惶恐!”
不要再提那两个字,她愿意万箭穿心!
赵文烨目色一震,抬起身,定定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陆蓁,半响,才深吸一口气,开口道:“起来吧……”
陆蓁颤颤起身,却依旧垂着头,“谢皇上。”
笔不知何时滚落到了桌角边上,赵文烨的左袖上,多了一道晕染开的墨痕。他低身,将地上的笔捡起,交还到陆蓁手里,然后抿着唇,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暖帘悠悠荡荡,陆蓁听到了外室传来了恩归“恭送皇上”的声音。
静静的坐回桌前,她用手帕拭了拭笔身的墨点,提笔沾了墨,继续抄写起了未完的心经。
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恩归见赵文烨沉着脸色大步离去,便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匆匆返身回屋,一掀帘,便看到了陆蓁有些颤抖的背影,走进一看,发现她脸色苍白,笔下字迹寥寥草草,触目只有四字——究竟涅槃!
“娘娘!”
陆蓁写完最后一笔,才扶着桌子缓缓起身,紧咬着唇,声音孱弱:“去宣纪雪臣,就说,我心痛难忍,让他来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