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年你参加战斗的时候,有没有缴获什么武器之类的?”
“兰城一役后,政府很快派人收缴了一切战利品,包括敌人的尸体。”我说道。
“那你还记得敌人的样子吗?”
“他们之中,有邪教教徒,有强调,也有雇佣军,甚至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来的怪物。”
我回想往事,当年我正是手持春雨站在兰城之上,看着大雨之中万千怪物从海面而来。那些凶恶的强盗和怪物,见人就杀,几乎抢走了他们能带走的一切。兰城数百年的财富在一夜之间被掠夺殆尽,往后数百年都难以平复。
“其实,要治疗伤痛最好的办法不是补丁,而是忘记,至少这件事对于兰城是这样。”
“你说的是。”
羊勇忽然身体前倾,在距离我还有三四十公分的时候轻轻一笑。
“你是不是杀过很多人。”
羊勇的问题突如其来,甚至让人觉得他不怀好意。我闭上眼睛沉思片刻,努力回想那些死在我剑下的人。那些都是亡命之徒,是强盗,是怪物,他们一点也不冤。这些人,即便我将之灭门,心中也不会有丝毫歉疚。
“算是吧。”
“那那些亡魂有没有来找过你报仇之类的?”
羊勇的真实用意隐藏在他貌似好奇的言语之下,但是对于这些问题,碍于他是我岳父的份上,我却又不能不答。
“那些人罪孽深重,我想他们早就下了地狱,大概是没有机会找我寻仇的。
”我说道。
“可不一定,我听说人死后如果愁怨太深,就会变成厉鬼,找身前怨恨之人寻仇。”
我端起茶杯,轻轻喝一口,忽然睁开眼睛看着羊欢门前的海平面。
“如果他们变成鬼找我,我倒是很愿意再杀他们一次。”
海风掠过,吹散我的长发。身前茶几上的碧螺春在海风中早已凉透,羊勇背靠椅子,双手抱头,一脸惬意。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在犹豫些什么。
“你有师傅么?”羊勇问道。
“有。”
“是何方神圣?”
羊勇忽然来了兴趣,他扶了扶自己鼻梁上的眼睛,一脸兴奋。
“小门小派,他也不过是个不知名的道士罢了。”我说道。
“我女婿还真是谦虚,名震天下的李圆通被你说成不知名的小道士。谦虚,还真是谦虚。”
话语之间羊勇从椅子上站起,双手背在后面带着一阵爽朗的笑声离去。
面前海风依旧,偶尔夹着海中动物尸体腐烂的腥咸。
我努力思索着,总感觉眼前的羊勇跟我第一次在太平基金所见的羊勇变化极大,虽然相貌、语气甚至于说话的表情均没变化,但是性格、内涵和志趣则变化不小。才一个多月没见,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变化。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比江山更易难上千倍万倍的事,又如何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有如此大的变化。
古人云:事出反常必有妖。
羊勇离去后,我独自一人走上海滩,海水清浅,触及我脚心。此刻,羊欢向我走来,她穿着浅色风衣,任性地站在海面东张西望。看到我所在的位置后,径自向我跑来。
“你们相处愉快么?”羊欢问道。
“挺愉快的。”
“为了我,二十年来他再没娶过,虽然平日里总是一张笑脸,但是这二十年的苦,我体会很深。我生病的时候他半夜顶着风雪穿着拖鞋为我出门买药,结果路滑摔断了手,即便如此,也是坚持把药带回来看着我吃下退了烧后自己再去医院,他是天底下最伟大的父亲。”
羊欢同我一起在海边散步。
“牺牲让人崇高,崇高可使人忘记痛苦。”我说道。
“确实如此。”
“欢,但但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
我忽然转过身看着羊欢。
“什么事?”羊欢问道。
“今天这个伯父,可能不是伯父。”
羊欢停住脚步,一脸惊骇。
“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今天他向我问起当年兰城那一战的情况,这件事如今除了我,没有任何人知道,我连你都没告诉,他又是如何得知的?”我怀着担忧说道。
“天呐!这不可能,这就是我爸爸啊。”
“还有,他不但知道兰城那一战,还知道我师傅李圆通,最关键的是,就连我的父亲李定国和哥哥李荣真他也知晓。”
“不会吧!”
“所以我怀疑,你父亲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灵魂。”
羊欢忽然停住脚步,一缕海风吹过。
寂静的海面忽然传来一声海鸥的声音,凛冬将至,黑夜降临,海鸥的呼声是在提醒人们:速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