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德帝当然不会让纪云有机会掀了他的养心殿,扛着白术出了牢狱,大摇大摆地在上窜下跳的纪云给前晃了一圈,上了轿,迫不及待地把那浑身烧得厉害的人往旁边一放,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掀开窗上的帘。
满意地看见纪大指挥使人还立在牢狱门前,呆若木鸡状充当木头。
天德帝心里好一阵痛快,表面却是强装镇定,面无表情道:“纪大人,大理寺卿人出外勤,剩下重要的罪人折在大理寺牢狱里可不成,朕要将人带回去仔细看着了,你是准备跟朕回去呐,还是继续在这守着?”
纪云双目放空,瞪着那轿里的九五至尊看了一会儿,脑海中噼里啪啦都是他亲手抱着浑身是血的白术从牢房里走出来的模样,好半天喘出一口气来,一拢袖子咬牙道:“我就是来看看她的,既然皇上担着,属下也就放心了——中北巡抚于勇贪污私下吞并灾粮一案还等着属下去追查,属下这就去了。”
纪云言罢,不等天德帝作出反应,自顾自一鞠躬,又扶了扶腰间绣春刀,转身便上了大理寺的房顶,再是三俩下的功夫,人就看不见了。
只是哪怕他再怎么强装镇定,那急急奔走的模样,怎么看都有一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这感情好。
一个小小的侍卫,就因为下面少了个把手,将大理寺、都尉府两处都搅合得人仰马翻——天德帝是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好稀罕的,但是他就乐意看君长知、纪云这些个天不怕地不怕或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找不着北的模样。
特别是他那从小一块儿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好友兼下臣,平日里一副三天不吃饭都饿不死的神仙模样,这会儿连夜出城门杀向西番国的举动,啧啧这举动多惊人,看看君国民老大人惊得假牙都掉了得模样就知道了。
——不管这把柄以后质量如何,这会儿,总之是好使得。
天德帝挑挑唇角,满意地放下帘子,待轿外的大太监一声吆喝,起骄回宫!
……
就这么地,君长知前脚刚走,后脚白术坐牢的地方就从大理寺变成了养心殿的偏殿——
白术第一次从病里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候,睁开眼就觉得这地方怎么这么眼熟,再定眼一看就看见坐在不远处的塌子上,瞅着自己沉思的万岁爷。
她眼皮子抖了抖。
天德帝见她醒了,虽然面色依旧不好看,但是好歹那一阵浓参汤猛灌倒是灌出了效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接过旁边宫女递过来的茶,挥挥手,将旁的人都挥退了。
于是偏殿里只剩下了白术和他两人。
天德帝见白术一脸警惕瞅着自己,咧嘴笑了笑,那模样说不出的可恨:“醒了啊?看来那棵百年老参有用。”
白术慢吞吞从塌子上爬起来,见没旁人,索性也懒得再来虚得了——她都敢当堂大骂君长知“傻逼”了她还怕什么?靠着塌子坐稳了,她唇角一抽,念出个穿越剧里最烂熟的台词:“这是哪?”
连“请问万岁爷”“奴才斗胆”之类的客道话也省了。
天德帝被对方这“顺口一问”给问得微微眯起眼,顿了顿,道:“你在牢房就剩下一口气了,朕正巧路过,瞧见了,可怜你呢,便把你带回来了……”
白术要信他说的,她就是傻子。
于是。
“我是问,这是哪?”
“……”天德帝忍不住从茶杯边缘上方扫了眼塌子上的人,愣是没明白一口参汤怎么就把她从个小奴才灌成皇太后了,顿了顿,不是很愉快地将手中茶杯往茶几上不轻不重得一搁,没好气道,“平日站职站狗肚子里去了是吧?养心殿,认不出?”
白术一愣,没想到天德帝把她抗自己龙窝来了——她就说这儿怎么这么眼熟呢……不过等等。
“这偏殿。”白术眯起眼说。
天德帝是真气乐了:“不然呢?你也就配偏殿,还想上龙炕当娘娘?”
白术立刻露出个被恶心的不行的表情——也不知道是对天德帝诋毁她“只配偏殿”这说法不满,还是在噁心后半句……
这要换了别人,早就被拖出去大打七十大板无数回了。
只不过让着她这会儿是病号,烧得糊里糊涂胆子巨肥,也琢磨着打板子的那伙人现在都心急如焚想着怎么掀他养心殿的瓦看看同伴安好,天德帝决定再忍忍。
又端起茶,淡定自若地抿了一小口:“看在你曾经护架有功,又年纪尚小,经不住大理寺牢狱,在这案子定下来之前,你就在这待着——”
天德帝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不远处那小丫头冷不丁地问了句:“皇宫住满了?”
天德帝动作一顿:“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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