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首映礼

    成排的小汽车, 徐徐停下。

    饶是电影院门口十分热闹, 开着好几盏大灯照明。小汽车灯光的亮度也仍是让人有所反应, 曲小西就回头看去。

    大概十几辆小汽车, 奢华异常。

    这个年代的小汽车，即便是最最普通的牌子，也比在现代开豪车更值钱了。

    车子停下，前前后后一群黑西装青年立刻下车, 立在车子两旁, 颇有些气势。其中一人打开车门，就看的一位穿着亮片红旗袍的女子下了车, 她带着黑色的小礼帽，面容被一点点纱遮住额头与眼睛。

    若隐若现，别有一番神秘姿态。

    她正是广告牌上的女主角陶小姐，相比于照片, 她本人则是带了几分冷若冰霜的舒冷感。不过，却又是极美极美的。照片是很美, 但是却又不敌本人。

    算起来，这人竟是还是不上相的。

    而此时，冷若冰霜的大美人一转身就露出一抹笑容，小心翼翼的扶着紧跟着下车的中年男人。这位一身唐装, 礼帽，气质十分的硬气凛冽，高个儿，眼睛很小, 但是目光如炬。

    想来这位就是富丽公司的杜柏齐先生了。

    二人并没有立刻进入电影院，反而是站在那里，等着后面那辆车子上的人下车。

    果然，第二辆车上又下来一位中年男人，他倒是一个人的，一身西装，谦和斯文。

    曲小西只多看了一眼就转回了头，这些沪上名人，她都很不感兴趣了。她默默的向角落里又走了几步，继续端详起陶小姐的照片。心中琢磨如果夸容貌，该是怎么夸更好。

    而此时，杜柏齐也露出了笑容，他与西装男说：“老沈，我们上海滩，比你们奉天城热闹吧。”

    被称为老沈的西装男，也就是沈先生，他微笑：“那倒是，毕竟北方城市，哪里有得你们上海滩更加富庶？”

    他视线扫了一圈，含笑：“陶小姐真是……”

    他顿了一下，视线落在一个纤细的身影身上，短暂的停顿，快的让人细不可查，他很快的收回视线，笑着说：“您这排场，真是不要太大呦。”

    陶小姐掩嘴笑，轻声：“您这可是谬赞我了。”

    沈先生笑了笑，视线又扫了一眼不远处。

    杜柏齐何等机敏的人物，他很快的顺着沈先生的视线看过去，问：“老沈你看什么呢？”

    他看过去，只来得及看一抹侧影，人已经进入电影院了。

    似乎是个女子。

    “怎么？你有兴趣？”杜柏齐调侃了一句。

    沈先生失笑摇头，他说：“我只是觉得刚才那位小姐有些面善。不过，应该是我认错人。”

    杜柏齐挑了一下眉，说：“我可听说，老沈你过目不忘。”

    沈先生含笑：“刚才还说到谬赞，我看，我没有谬赞陶小姐。杜老板倒是要谬赞我了。过目不忘也是年轻那时候的事儿，现在都这把年纪了，可是不行了。”

    “您自谦了，沈先生正值壮年，可不好这样妄自菲薄。”杜柏齐笑了出来，随即说：“沈先生请？”

    “请。”

    几人一同入场，这边安排了不少的记者，不过都安排在了一进门的位置。这时眼看杜先生陶小姐一行人进门，立刻上前，噼里啪啦的相机闪光灯。

    杜先生拍拍陶小姐的胳膊，随即先行与沈先生一同进门，陶小姐则是留下，摆弄姿态，任由拍照。

    因为他们的到来，现场好像更热闹了不少。

    有些体面的人，都在二楼的雅座包间。

    不过此时曲小西一行人都已经入了场，坐在了座位上。今天大佬太多，她自然是做不到楼上的雅座，就算是在楼下的大厅，她也只有中间的位置。虽然大家都很喜欢前边的位置，觉得那里好。但是曲小西倒是觉得前边太刺眼了，中间倒是正好的。

    小东和小北晃荡腿儿，看着周围，小心翼翼的凑在曲小西的耳边，低声说：“今天人好多哦。”

    平日里，他们偶尔来看电影，可没遇见这么多人呢。

    曲小西点头，说：“毕竟今天是首映嘛！”

    自从她开始给黎经纪写推广文章，虽然不是一直有片子上，但是也来过两次了。小孩子的适应力总是很好的，像是小东和小北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挺拘谨的。第二次就放松很多。

    像是今个儿，就是第三次。

    虽然人更多了，但是两个孩子并不紧张。

    若说紧张，那倒是许妈了。

    虽说蓝小姐曾经是电影明星，许妈也是早早就在蓝家工作，但是要说电影院。她可是真真儿的没有来过。她这样的身份，可不觉得自己能来的了这样的地方。

    而且早些年，这些西洋传过来的东西，总是令人害怕的。

    真是过来，也觉得哪里都不对呢！

    现在这日子久了，也终于晓得，其实也没得什么。不过这电影又变成富贵人家小年轻的爱好，她一个老太太，多少倒是不好意思。第一次来看电影就遇到这样的场景，真是令人紧张。

    许妈紧张过头，东看看细看看，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更好。小北坐在许妈的身边，歪头疑惑：“许妈，你紧张呀？”

    许妈压低声音，说：“这里这么些先生太太的，哪里是我这种下人能来得了的。”

    小北小大人儿一样，说：“别担心，没事的！”

    曲小西含笑：“对的呀，您看大家都是来看电影，没有人看我们的。”

    她的裤腿儿都没有撸起来呢。

    完全没有那个必要的。

    大概是曲小西这样放松，以至于许妈也释然：“倒也是的。哪儿有人看咱们，我不用紧张。”

    今日大佬太多，纵然这些人是不会与他们一样坐在一楼，但是该有的紧张与兴奋，确实不会少的。曲小西他们坐在中段，还有许多坐在后段。

    总之，今日能来，多少都是有些门路的。

    所以大家的情绪，都颇为亢奋。

    很快的，电影缓缓开场，这故事讲述了歌女小婉的一生，女主角正是陶小姐陶曼春。

    曲小西以自己的眼光来看，这个片子，如果从各个方面平均划分分数来看，是值得八十分的。

    导演的二十分，他可以全部拿到，故事的节奏，镜头的把握，远景近景，称得上是流畅精美；

    编剧的二十分，他也可以全部拿到，这个故事讲得很好，从小婉青春的开始到悲剧的落寞，一切有因有果，前后呼应。

    摄影场务布景剪辑的二十分，也是可以有的，即便是个外行，也能看到其中的精益求精。在这个技术不那么发达的条件下，已经做到了最好。

    配角的二十分，大家也可以全部拿到，每个人，悲欢离合，都能让人入戏，代入感十足。

    可是，偏偏是，八十分。

    因为女主角的演技，二十分，拿零蛋儿。

    虽然她造型很美，每一幕镜头都很美，但是，她好像就只会，瞪眼噘嘴干嚎。

    这三部曲掌握的明明白白，干嚎半天没眼泪，转头脸上大泪珠子，就算现在没什么高清，也一下子就晓得那是假的。也是这个时候，曲小西这才了然了黎经纪的意思。

    怪不得，黎经纪那么精明的人能事先打预防针。

    讲真，从穿越前到穿越后，曲小西当年也算是见多识广，毕竟，身为现代网友，谁还没见识过几个烂片烂演技！

    可是，万万想不到，人生就怕对比，果然没有最烂，只有更烂。

    陶小姐这已经超越了曲小西见识过的所有！

    如果非要抠一抠，说哪里好，那么只能说，她长得好了。

    陶小姐属于那种第一眼美女，而且是高冷女神挂。虽然对着杜先生笑的倒是很灿烂，但是不管是片子里还是她本人给人的感觉，都不是那种常笑的人呢。

    相反的，她还是一看就很难搞的性格派。

    有时候，冷美人又比热情似火的女子多了几分别致的韵味儿。

    电影此时已经到了尾声，终于，亮起了字幕。

    电影很悲伤的结尾，不过大家的情绪都没怎么受到影响，那是当然，陶小姐的演技，大家并不会代入她的悲剧。

    相比于曲小西边看边分析，有些人，真是愁出水儿了。

    今日有曲小西这样被邀请来专门看电影写影评的人，也有不少现场就在的记者。他们来这里找新闻，就算不喜欢电影，多少也是要夸一夸。

    特别是要夸一夸杜先生的红颜知己。

    可是，这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夸奖的起来。

    这一晚，因此真是产生了不少的愁云。不过曲小西倒是已然想好切入点。他们顺着大流儿出了门，黎经纪这个时候又冒出来了，他这一晚上，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几位这边请，今晚这边人多，我给你们叫了几个黄包车，已经等在这里了。”

    虽然这边许多的小汽车，但是坐小汽车的人终归是少的。大部分人还是要仰仗黄包车，这边许多黄包车等客。十分热闹。不过热闹里又有几分乱。

    黎经纪提前叫好了的黄包车等在侧门，几人都分别上了车，很快的回去。

    这一路上，小东跟曲小西坐在一起，他打着哈气，有些困。

    平日里，他们这个时候都已经躺下了，现在才往回走呢！

    曲小西：“你如果困了可以靠在我身上。”

    小东立刻笑了出来，听话的说：“好。”

    晚间的上海滩，比白日多了许多的寂静，宽敞的街道安静的紧。

    四辆黄包车穿过寂静的街道，飞快的奔着租界的方向而去，晚上人少，车夫跑的也快了不少。他们比去的时候用时更短。一行人下了黄包车，黎经纪立刻拦住曲小西和蓝小姐都要付钱的举动。

    他很是坚持：“该是我来的，有我在，哪里轮的到高老师和蓝姐花钱，这不是对我的侮辱么？”

    曲小西也着急交稿，到底是没多纠缠，只说：“那行吧，你的稿子……”

    这样大晚上的，黎经纪如果跟上楼，那么曲小西的名声可就不好了。虽然这个楼里大家都晓得黎经纪是个马屁精，但是知道归知道的。白天和晚上终归不同。

    黎经纪：“我就在楼下等您，您写好了，直接交给我就成。”

    曲小西：“好的。”

    她也没觉得让黎经纪等在外面有什么不好，径自上楼。

    小东和小北进门之后就赶紧去洗漱睡觉，此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实在是耽误了太久，已经过了两个人的睡觉时间，两个人都困得打晃。

    曲小西：“你们都赶紧睡吧。”

    她自己都是坐在了书桌前，低头动起笔来。

    曲小西早就想好该怎么写，所以也不过是半个多小时，一篇文章就已经写好，此时已经快要凌晨，曲小西披着外套下楼。

    黎经纪正在楼下溜达，曲小西：“黎大叔。”

    黎经纪立刻带笑，小跑儿到曲小西身边：“高老师，这是好了？”

    曲小西点头：“是的，你看一下，哪里需要修改。”

    黎经纪摇头：“改什么改啊，我这水平哪儿敢改您的文章。怕是我要是改，就会把您的精髓改掉！”

    他抬手看了一下时间，说：“快十二点了，您快点回去，早点睡！我就先走了。”

    曲小西：“路上小心。”

    她摆摆手，眼看着黎经纪上了黄包车，嗖嗖的离开。

    曲小西重新上楼，打了一个哈气。

    怎么讲呢，果然谁想成功，都有自己的不容易呀。

    曲小西上楼就能休息，但是黎经纪倒是匆匆的就赶往了大众电影，大晚上的，这边灯火通明的，正在加班。他们今天截稿，也比平时晚。这就是很没有办法的，谁让人家背后有大佬呢。

    虽然各家报社大多也都有自己的稿子，但是各家风格不同。一些比较热衷桃子色新闻的，报道的方向肯定是杜先生和陶小姐的三两事。而还有一些，多少都有自己偏爱的风格。

    像是大众电影，他们家本来就是主打相关方向。所以这次也会有自家的报道，但是影评，他们是放弃了的。可以说，各家报社，十有□□都是放弃了的。

    即便勉强写，恐怕也只是夸故事。

    其他……扛不住。

    他们都能预见，要是敢说陶小姐的演技好，就能直接被人喷一脸！虽然赚钱重要，但是如果坏了口碑，那么影响报纸销量可就不妥当了。

    所以，有黎经纪这样自己往上冲的，报社也是愿意招待的。

    像是张主编，这次看见黎经纪满脸都是笑，直接迎了上来：“我的老友！你来的真是太好了。”

    黎经纪：“你这突然对我客气，我还有点心跳加速。”

    张主编立刻后退一步，警惕的看向了黎经纪，这不能不小心啊！

    他立刻：“咱们说正经事儿！”

    黎经纪这个时候也没更多功夫跟他说那些有的没的，立刻说：“对对，正事儿，稿子我还没看！”

    张主编：“……稿子你还没看就敢送过来？”

    黎经纪：“我这不是对她有信心吗？”

    黎经纪很快的打开稿子，说：“要一起看吗？”

    张编辑看了看跟他的距离，有点点犹豫。不过，黎经纪倒是很快的看了起来，曲小西虽然时间用的不长，但是稿子倒是挺长的。但是，长中有序。

    这种一二三下来，虽然文章不短，却不会给人长篇大论之感。

    “好！”黎经纪看一看，自己都忍不住拍手叫好了。

    张主编：“！！！”

    他立刻凑上前：“一起看。”

    “……这部电影如果换一个演技精湛的女主演，在我心里是值一百分的。但是现在，我只能说，它只值八十分。这是我对电影的要求。但是我心里又是明白的，如果不顾及品味与鉴赏能力。偷偷地，我不是这么想的。如果可以偷偷在心里打分，我愿意给九十九分。这九十九分，我愿意全部都送给女主演小婉。即便是她演的最差，可是我也宁愿这个女主角是她。即便是她演技生涩，没有一分好。可是，这样一个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大美人，换一个演，真的可以服众吗？就算在我看来她的演技一塌糊涂，可是她站在那里，我就相信，她是可以让所有人追捧的那个大美人冷小婉……”

    黎经纪：“唉我去，你别读出声啊！”

    张主编自己边读边点头，由衷的感慨：“她真是有两把刷子。”

    她简单又通俗易懂的白话文风格，根本需要太多的晦涩描述，但是去足以带起节奏。

    “这就是蓝姐给你介绍的高手？”张主编现在觉得，自己真是亏了！他当时就该跟黎胖子抢人啊！这样的高手，正是他们报社所需要的啊！

    “我悔不当初啊！”

    黎经纪：“你可别说这些有的没得了，赶紧下厂印刷吧。明天还等着上呢！”

    张主编：“我悔啊。”

    看他这个痛心疾首的样子，黎经纪更得意，他炫耀说：“我实话跟你说吧，这才是第一步。你信不信，她还有后招？”

    张主编：“这你都知道？”

    黎胖子认真起来：“一个人有没有水平，接触下来就知道了！”

    张主编上下扫一眼黎胖子，嗤一声，说：“马屁精。”

    说实话，马屁精张主编可是见得多了，但是能做的像黎胖子这样麻嗖嗖的让人觉得浑身都起鸡皮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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