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序章（五） 两个剑圣

匈维尔帝国第二大城市瓦娜城内。占地几乎半个城市那么大，足以彰显大陆第一家族的地位。宫内宫殿众多，却只有一个最高处。族长帕罗的贴身侍卫，有着“石蛙”之称的奥谢，在最高的那座宫殿下，看着摇椅上已经老态尽显的族长大人，内心惶惶。当年帕罗族长英姿勃发的画面出现在眼前，仿佛只在昨天。而现在，连他也知道，自己最为敬爱的族长大人时日无多。

    而族长大人在等什么，作为贴身侍卫的他也很清楚。

    “带我去屋顶看看。”摇椅上的帕罗族长以缓慢的语调对奥谢说道。随后他扶着摇椅起了身，奥谢恭敬的背起老族长，一跃上了最高宫殿的屋顶。老族长以前很喜欢在那里望着瓦娜城，现在可好久没有上去过了。

    上屋顶之后，帕罗坐在他以前站立的地方，望着瓦娜城全境，瓦娜城的繁荣一览无余。正值黄昏，瓦娜城内景色在夕阳之下，更是美得像一幅画。不一会，奥谢便知道了族长要上来的原因。“父亲。”一声呼喊，让奥谢侧过了头。斯洛兰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还有那把他带走的罗奥菲特家族神剑，碧落星辰。

    终于来了。

    老帕罗头也不回，早就料到了一般。

    “奥谢，下去吧。”奥谢领命而去。屋顶上只剩这父子二人。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斯洛兰语气像对一个朋友。

    “我知道它来了。”帕罗不以为意，两代星空剑圣之间，向来是这么说话的。

    斯洛兰无奈微笑，父亲是上一任星空剑圣，拥有碧落星辰的时间比自己要长许多，自然对这把剑无比熟悉。他走到帕罗身边坐下，也不说话，静静的陪着父亲，看着属于他们家族的城市。

    “你前几天让一颗星辰陨落了?”帕罗随意的开口询问着，像是问着一件平常的家事。

    “嗯，我还掌握不好‘星辰低语’，一个激动，就把一颗给星毁了。”

    “哦，你是夜空的掌握者，自然有这个权利。不过你也挺厉害，当年的我可做不到这些。”帕罗面带笑意。

    “还是你聪明，我这次让自己受了重伤。损失了大半修为。”斯洛兰语带无奈。这是冲动的代价。

    “那东西，慢慢练就可以了。”

    “你到底是怎么抗过‘星辰低语’的。那些无时无刻都在你耳边窸窸窣窣的碎语，没有将你逼疯几次?”斯洛兰发出了询问。

    老帕罗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漏出了得意的微笑:“虽然我天赋不如你，但我运气就是比你好。”斯洛兰扭头看着自己父亲，等待着下文。

    “我在那时候遇见了你母亲。”父亲给出了答案，斯洛兰却默然了。自己的母亲，一直是横在自己与父亲之间的心结。母亲生下自己，却丢掉了性命。

    “你母亲如此的聪慧温柔，她宁静了我当时燥热的心。”老帕罗陷入了对爱人的回忆，连面色也好了一些。“当时啊，我在瓦娜城呆烦了，就去隔壁法洛斯帝国遛一遛..”斯洛兰听过各种版本自己父母亲的爱情，却是第一次听父亲亲自说起。一段甜蜜的开始，本该开花结果的美好爱情，却终于自己的降生。

    “后来她去了，也带走了我的激情。”斯洛兰低头不语。

    帕罗看着自己的儿子，忽然伸手过去拍了拍他肩膀，斯洛兰一怔。“我是怪过你几年，不过也只是怪你为何在黎明降生，害我一身本事却保不住你母亲性命。我怪我自己更甚与你。这些年来，你都做得很好。”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老帕罗感到有些累，咳嗽了几声。

    斯洛兰苦笑了一下，父亲的这些话让他稍微感到轻松一点。

    老帕罗左手指向一个方向，斯洛兰望去，除了些许房屋和人，什么都没有。“你母亲就葬在三十里外的地方。”斯洛兰听到后却十分震惊。

    “直到去年我给他报了仇，才敢将她葬下，我这一生都对不起她，最后总算找到了害死她的那些人，也算给了她一个说法。”“报什么仇?谁!”斯洛兰再次震惊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都过去了。无非是当年法洛斯帝国那个大贵族，勾结一位红衣主教，和一个死灵法师，给你母亲下个模仿‘月之神罚’的精妙诅咒。那诅咒实在有些隐蔽，当年你母亲怀着你还回了次法洛斯帝国，应该是拿时候中的。我也是愚笨，竟然没有发现。等到诞下你时，已经无法挽回了。。”

    “哪个家族?”说这话时，斯洛兰已眉头紧锁。

    “就是那个突然全族染病暴毙的家族。”帕罗看着斯洛兰，眨眨眼，“这是法洛斯帝国的说法。他们已经完了，我也就忘记了那一个个肮脏的名字。”“另外那两个?”“那红衣主教听闻那个家族被灭，害怕至极，连夜赶往圣梵亚蒂，却不知我在路上等他呢。阿古斯特赶来也没能救下他。至于那个死灵法师。。”“你去了死灵谷。”斯洛兰语音微涩。

    “我还是宰了那狂妄的家伙。”“你为什么不召回碧落星辰，你可以的。”斯洛兰看着父亲面无血色的面庞，低沉的说道。

    原来如此。只身闯进“死灵谷”的人，没有人能活着出来。

    “因为你母亲向来不喜欢这把剑，”帕罗看着斯洛兰手腰间的碧落星辰，说道“你母亲一直说，她能看到这把剑的黑暗。”

    “这是把邪恶黑暗之剑。”斯洛兰接口道。父亲自传给他这把剑开始就说过。斯洛兰都记着。

    “碧落星辰这把剑，到底哪点邪恶了。”斯洛兰不解的问道。

    “你若是有空，就在我死后回来多看看家族传书，不要一天就想着打打杀杀。我也是翻阅了诸多典籍才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

    听着父亲像交代后事一般，斯洛兰闭嘴了。

    沉默了一阵，斯洛兰伸手解下了腰间的碧落星辰，递给了父亲。“这是家族的神器。”

    老帕罗拿过神剑，抚摸剑身，细细感受了片刻，他叹了口气，又把他还给了斯洛兰，“这是星空剑圣的武器。”

    接着他又慢慢说道:“当年教皇展现出的实力太为强大，家族中大多数人都反对与光明教会为敌。而我当时出于对你母亲报仇的私心，怕与教会决裂就没有机会查明真相。也就顺了大家的意。至于我走后，家族中无人是你一合之敌。你想回来看看，无人拦你。而且，家族连着出了我们两个星空剑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按照历史规律，意味着今后一百年内，家族出现星空剑圣的概率很小。”斯洛兰知道父亲在提醒自己责任。

    “不和家族利益对着干就好。”帕罗笑着对他说。

    父子二人的长谈直到星月升起又落下，随着说的话越来越多，老帕罗愈发虚弱。斯洛兰能感觉到父亲的生命正在流逝。斯洛兰多次示意父亲停下，而帕罗不以为意。

    在这长夜里，两代星空剑圣知无不言。斯洛兰说了很多，说了他与阿古斯特的交手，与阿杰塔的故事，阿杰塔逝去后三年间的去向。还有在圣笙森林前的惨败，自然被老帕罗嘲笑着指点了一番，斯洛兰才知道，单论技巧自己差父亲太多。

    东方渐白，黎明将至。

    “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莫过于没有去东边的国度看一看。”帕罗眯着眼说道。

    斯洛兰知道父亲命不久矣，黯然道:“我这三年除了最想去的精灵地盘没过得去，大陆陆地上的人类国家都看过了。东边的国度，你是说贯穿大陆的‘神迹山脉’的东边?”

    帕罗省掉了点头的力气，“大陆历史上能翻过山脉过去，又回来的，寥寥可数，最为知名的便是那几位精灵王，和我们家族的星空剑圣。明白了空间魔法，你自然就知道了虚无之境中到底是什么。而不去山那边看看，你就永远不知道山那边是什么样的国度。”

    斯洛兰再次沉默，他只知道传说中神迹山脉的出现是诸神对精灵王的威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提到这个，修为大减，失去了“星域”能力，斯洛兰靠自己平时的见闻，还是知道得太少了。

    帕罗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已开口都有些困难了。他无奈的笑笑，还要留些力气。于是向屋下的奥谢招了招手。奥谢在底下等了一夜未睡，见老族长召唤自己，马上跳了上来。帕罗爬上奥谢的背，回头对斯洛兰说道:“法洛斯帝国边境的莱里小镇风景还是不错的，那是我遇见你母亲的地方。你可以去看看你母亲的故土。楚岸国那孩子既是你取的名，就把他带大吧。”又瑶瑶一指，对着奥谢说道:“把我葬在那里，和瓦娜一起。背我下去吧，召集族人，就按我安排过的办。我也终于要去陪着她了。”

    瓦娜·雷莉·默迪丝，是斯洛兰的母亲，帕罗的爱人。近三十年前，时任星空剑圣罗奥菲特·帕罗，将自己封地奥匈维尔帝国第二大城市的名字改为了瓦娜城，以此表达对爱人的愧欠之意。时隔近三十年后，在同样的黎明时分，罗奥菲特·帕罗完成了人生最后的了断，终能坦然与她相见。

    奥谢背着老族长下了屋顶，泪在眼中渐生，自己儿时的偶像，上一代星空剑圣罗奥菲特·帕罗，伏在自己背上，就要离去。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屋顶，当代星空剑圣罗奥菲特·斯洛兰，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罗奥菲特家两个剑圣的时代，从此一去不复反了。